没等他把话说完,季大夫立马出言打断,“不管有什么紧要的事都不劳你操心,自有先生替你处理。”
“是,我明白。”
苏珏显得很是慵懒无力,思路却依然明晰,他心里还惦记着白日里发生的事。
“季大夫,那个卖菜的女人我总觉得不放心,一位母亲怎么会认错自己的孩子?孩子又怎么可能不认自己的母亲?况且我看那孩子分明认识她。”
拖着沉重的步履,苏珏回了寝阁之中。
因他没有睡,满院子的侍从都在亮如白昼的灯下垂手等候。
季大夫小心搀着他进来,众人见苏珏脸上并无惨白之色,才略觉放心。
苏珏除掉外衣裳,季大夫扶着他坐了主座上。
季大夫给食盒子打开,一样一样把菜排布在桌子上,几大碗汤药还冒着腾腾热气,被搁在了最前面。
“唉……"
好半天,苏珏才深长叹息一声,注目着烛火,眼中熠熠闪着光,却没有说话。
季大夫在他面前放下碗筷:“臭小子,你心里的郁气太重了,说说话兴许会好些的。”
“季大夫,我知道,但我无话可说……”
苏珏垂了一下眼睑,又睁开了眼,“特别是那夜面对着那个高高在上的衣冠禽兽和血流成河,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其实摆在他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一条是随波逐流,一条是自讨苦吃头破血流。
他本就来自另一个时空,透过梦中的时光长河,才能看到新元纪那个人人平等的中华盛世。
所以他始终无法混迹在芸芸众生里,在封建统治者的颐指气使中随波逐流,他只好颠沛流离,自讨苦吃,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况且世间疾苦何其多,他早就经历了大半……
季大夫当然知道苏珏口中的“衣冠禽兽”指的是谁,他顿了一顿才缓过气来。
“臭小子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他是天子,却不是人。”
苏珏毫不在意,继续慢吞吞带着幽咽的嗓音说道,“他没有半点人伦……”
季大夫沉默不语。
“雨还没有停啊。”
苏珏看着窗外,心生感慨。
此刻窗外一片广袤的白茅,枯萎的长叶带着霜一样的雨粒在风中波动不定,在灰暗的檐下摇动着坠落下来。
苏珏收回目光,在季大夫的监督下将汤药一饮而尽。
季大夫则是替他布菜。
苏珏刚吃了几口,门外便有侍从禀报的声音。
“公子,杨丞相想与您一见。”
“杨丞相?”苏珏放下银筷,面露惊诧。
随即又心下了然,“快请杨丞相进来。”
“是,公子。”
……
因为那日在殿前同跪,杨兰芝接连几日来十二楼拜访苏珏。
虽然惹得流言纷纷,但杨兰芝却不甚在意。
之前他与苏珏相交不深,只知道对方学问甚好,春闱辩论时写的《北燕亡国论》尤为惊艳。
如今经历了这么一遭,他心里隐隐将苏珏划为同类人。
至于坊间的种种传言,他并不放在心上。
又是一夜夜谈之后,杨兰芝极力邀请苏珏去郊外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