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是第二天早上。
意识还没有完全与甜美的梦境剥离开,一阵急促的声音就钻进了耳朵,在大脑皮层震动。
嘉波辨认出这是辛德的声音,他把被子扒开了一条小缝,顷刻间光线就侵占了这片属于梦的黑暗之地。
“小祭司!小祭司!”
辛德还在叫。
迷迷糊糊翻身下床的时候还差点摔一跤,毛躁的鸡窝头甚至可以拿来孵蛋,这副尊容实在不适合见人,嘉波趴在窗棂,让风唤醒他的眼睛。
今天的风格外大,迎面吹拂,猛烈得差点连眼泪都下来了。
隔着窗户,他问辛德:“怎麽了?”
“村子里来人了。”
“有外来者,是商路通了吗?”
“不是,”辛德一路小跑过来还有点喘,他一屁股坐在空地,和嘉波隔着窗户说话:“小祭司,他们是来找你的。”
“找我?”
嘉波茫然,他的存在是一个秘密,见过他的人少之又少,在那一夜之后更是幸存者都不知道剩下了几个。
所以是谁在找他?
“我不认识。”辛德摇摇头,他仅仅是早上起床刚好碰上了外来者进入村庄,偷听到与村里大人的对话,听见了小祭司的名字之后抓紧过来报信而已。
那些查找嘉波的人一路打听,很快就会找到这间偏远的小屋,嘉波困顿又迷茫,他转头发现砂金也起了,用一分钟完成了苏醒到洗漱完毕精神抖擞的转变。
再回头又见辛德手指向不远处:“看,就是他们。”
沙漠里并不是每一天都有阳光,阴郁而又堆积的层云在地平线被染成了渐变的黄色,而黄色的正中间出现了一队人影,他们从村子的方向来,头戴黑金的沙漠赤狐头饰,手持赤红权杖,一路走到这座低矮的泥瓦房前,单膝下跪:
“赤土之王的继承者,吾等终于找到你了。”
嘉波张了张嘴。
他没有想要逃跑,也没有面对陌生人的恐慌,在赤狐头冠底下是一张长发斑白皱纹丛生的脸——作为赤王的心腹有资格进入地下得知禁忌知识的秘密,这张脸他曾在神庙地底见过。
喃喃:“……大祭司。”
父亲大人为数不多的大祭司,他还以为他们都死了,死在那一个疯狂的夜晚。
“当晚吾等位置靠近雨林,远离沙漠中心,可惜援驰耗费时间太久,等到吾等赶到时,已经太晚。”
嘉波低头咬住下唇。
发现乱糟糟的睡衣还套在身上。
整理衣装是为了礼貌,有的人类,把礼仪看得比生命还重,嘉波丢下一句你等等,噔噔噔跑开,再出现时便梳洗打扮完成,就连一头难以打理的长发都梳顺滑绑在了脑后。
“大祭司,”嘉波望向那个比他高一个头的花甲老人,“找我有什麽事吗?”
老人恭谨地一直没有把头抬起来:“吾等来接您返回神庙,继承赤土之王的神位,成为沙漠新的神。”
可是神庙里有父亲大人的残蜕。
那个地方早就不能住人了,他还用阵法将其封印住,在旁边立了一个请勿入内的警示牌。
大祭司来时没有看见吗?
而且。
而且——
嘉波拿不准主意,看向不知何时走到身边的砂金,他不发一言,表面也很难看出情绪,见嘉波盯着他,侧过脸,眼睛的光顿时柔和了下来,和那个平常总是欺负他的砂金一点都不一样——嘉波把他归结为在外人面前要讲礼貌。
砂金:“想说什麽就说什麽,没人敢捂住你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