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一个落笔,便能见功底,杨心问皱起眉,疑虑沉了底儿,刚要再细细琢磨,却见那黄纸忽然爆发出一阵金光,其上的朱砂字迹向外飞溅,紧接着整个符箓竟是忽然炸裂开来,黄纸粉碎,扬了一屋子的碎屑来!
杨心问看着那慢慢飘落的碎屑,一时竟有些茫然。
他和那同样茫然的姚垣慕在一片漫天的碎屑里四目相对,半晌谁也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刻画符箓时,注灵太多或者太少,符箓都是不成的,可便是不成,也不过成一张写画过的废纸,如何会碎成这幅模样?
而且这纸还不是寻常黄纸,这可是叶珉不知从哪儿顺来的“高琮纸”,号称自灵泉边掏浆,在福地晾晒而成的,就连陈安道都爱不释手的灵纸。
“你……”杨心问抓住了一张纸屑,许久憋出一句,“……扫地去。”
得令的姚垣慕立马便安静退下,去寻扫帚去了。
“这都什么玩意儿?”
杨心问看着掌中的纸屑,此时才明白了一试的甲等第一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这样充沛的灵力,怎么能混成这样一个泥人样的性格来?
那什么姚家都是死人吗?这种苗子不从小好生培养,反而是由着他被欺负,书画不通,剑招不会,除了成功养出一生膘来什么都不成。
这样的灵力,若是给了师兄,他人都该飞升了。
个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倒霉碎催!
倒霉碎催去而复返,手上拿着扫帚,低眉顺眼地在那儿安安静静扫地,像是当个扫撒的童子便是他这辈子最远大的目标了。
几日下来,杨心问似是隐隐摸清楚了这人的意思。
姚垣慕被他捡上来,既不求他要些剑谱功法,也不在李正德那正儿八经的峰主宗师面前混眼熟,就跟个小媳妇儿样的粘着他,万事都想叫他觉得妥帖。
这怕不是真想求杨心问收了他。
临渊宗上确实没有不让带小厮书童上山的规矩,只是这些闲杂人等不得入天矩宫听学,不得随意在山中行走,也不得偷学功法。
谁上仙山都是为了求长生仙法的,他一个世家子弟这么努力地想留在山上打杂,这又是哪里来的惊世骇俗的败家子儿?
杨心问可没打算给自己找个小厮,连他那骄奢淫逸的大师兄都没给自己张罗个丫鬟小厮,他这天生不是少爷命的人,决计不要人鞍前马后地侍奉着。
“这符箓你画得不行,可你这样的灵力,用着估计还凑合。”杨心问摆摆手,让姚垣慕先坐下,自己画了个“阖天”符。
“你往这符里注灵。”
第63章剑法
已成的符箓是不会叫灵力震碎的,越多的灵力,只会让符箓发挥更强的效果。
杨心问让姚垣慕弄了根结实点的树枝,脚步虚浮地走出了云韵观。
刚出观,先看到的是在空地上举缸的李正德。此人被庸医诊断,凝神有余,炼体不足,虽然这具身体已经到了脑袋掉了还能再续会儿的程度,但是依旧承不住他那彪悍的元神,需日日锻体,不得懈怠。
能有这毛病,便已能看出李正德本质是个好吃懒做的人,现在要这样折磨他,他已是一副霜打茄子的蔫劲儿,还在嘴里念念有词,细听过去,此人竟是在骂自个儿的元神魂魄。
再一抬眼,便看见倚靠在茗至观门边的白晚岚。他每天一大早便在那儿站着,不知是在晒太阳还是监督他的病患锻体。
两个人都是杨心问当下极不想见的人,只当做没看见,领着姚垣慕站到那桃花树下。
他身上的伤愈合得极快,但元神受损还未能完全平复,面色苍白,脑子还在发晕,拄着根结实的树杈冲姚垣慕抬抬下巴:“就这里,开始吧。”
姚垣慕捏着那符,面色在那桃木枯枝下显得晦暗不明,粘在脸上那一团和气的笑似乎都有些凝滞了。
“这符叫‘阖天’,有帷帐之能。”杨心问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账内可窥账外,账外看不见账内。不过因为这玩意儿只能隔绝视线和声音,隔不了灵力和魔气,所以用处不是很大,也就起阵的阵仗大些而已。”
姚垣慕点点头,将符举高了些,似是要开始了,杨心问又忽而道:“若是我用全力,应当能盖住这雾淩峰的山头。”
符纸随着山风飘动。
“若是你没法罩住整个临渊宗,今日便下山吧。”
听闻此言,姚垣慕忽而面色煞白,结巴道:“我、我哪里有这种——”
“我是不知道你因着灵力非凡在那些人跟前受了什么欺凌,也不知道你这样藏拙到底有没有让你自己少挨顿打。”杨心问打断道,“可我知道,世上只有恃强凌弱,没听说过哪路奇葩会逮着强者欺负的。”
那符纸被一只胖手抓得泛皱,纹路如皲裂的瓷器,他的手脚都不自在地蹭到了一起,像是这样高大的身形,非得缩成个泥丸大小,谁也瞧不见他,才能让他稍稍安心一些。
八月已算入秋,杨心问被这初秋的风吹得头更晕了,索性盘腿坐了下来。
“你这人瞧着古怪,若我当时便能瞧出,肯定也就不帮你了。”杨心问坐在树下,倚着树干道,“不过既然帮都帮了,怎么都是盼着你点好的,不然岂不是显得我很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