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掌一下,笼周封阵三转,其金光将整个暗室照得亮如白昼。笙离瞪圆了眼,那食髓知味的乌鸦还在探着她眼眶里的肉,她也似无知无觉,震惊地望着面前的人。
陈安道平静地回望,温和的面容在那刺眼的金光下也显出了几分锋利来:“左都御史季左知,礼部尚书邵长泽,吏部主事唐昇的儿子唐轩意,他们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引得姑娘和万般仙众的联手,将他们这样残忍地杀害?”
笙离强笑道:“仙师扯远了,这与我能有什么关系?”
“姑娘怕是有所不知,早在入京之前,顾小六是万般仙众的事我便已经知晓,早已着人看着他。”陈安道负手踱步,“他倒是好风流,拿着钦天监那点钱,时时往来蕊合楼,也不过夜,便单单在大堂里听曲,且回回都赶的姑娘的场。”
“却不知顾小六是何人?”笙离说,“捧我场子的人这样多,便是有这么个人,也是不稀奇的。”
陈安道微笑着点头道:“姑娘的琴音确实能引得万人空巷。”
“只是姑娘可要想清楚了,天且暗,水尚浊。”陈安道说,“你与顾小六自以为殉身大道,此生无憾,可到头来,也不过是旁人的一把刀。”
笙离一言不发地看着他,那狼般的鼻息已掩盖不住,庞大的身躯几乎将那一角的牢笼塞满。
“天且暗,水尚浊。”许久,笙离轻念着这六个字,“那仙师告诉我,你可算天光,可算清流?”
“不敢。”
“仙门目下无尘,修士万人之上。”笙离的爪子抓在了笼子上,“可凡人的秩序和王朝已经在这世间存在了千万年,便是历史最悠长的仙门与之相比,都不过如初生的孩童。”
陈安道微微压下了眉,半晌却又扬起,颔首道:“姑娘信不过我,所以不敢直言。”
“对,我信不过你。”笙离喝声道,“若要我信你,便将他的头带过来!”
“谁的?”
狼眼寒芒毕露:“当今天子。”
陈安道掸袖:“听起来不难。只是为着个妖物不明不白的供词,去杀当今圣上,似乎没什么道理。”
笙离笑道:“无妨,仙师杀了我,便什么都明白了。”
陈安道转身:“莫不是——”
“陈仙师!”忽听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一个提灯士提着灯笼踉踉跄跄地往下跑,边跑边叫着,“唐、唐家兄妹来了!”
“来便来了,叫他等着。”
“可是……可是他还带了人……”那提灯士总算是没摔下来,安然跑到了最下一阶。
谁知抬眼一看,便见方才还算一笼子的人,眼下竟已是一笼子的豺狼虎豹,正在那儿跃跃欲试地撞着笼子。
每一个都足有寻常野兽的三四倍之大,骇得他手里一抖,灯笼险些掉地上了。
陈安道转过头来:“带了什么人?”
“回、回仙师的话……那唐鸾,带了一群司仙台的神使来,其中还有一人……带着一整张的金莲面具……”
“一整张?”陈安道看了眼笙离,随后道,“金莲九座亲至,想来此事确实非同小可。烦请看紧地牢和二楼救下来的人,还有,请派人与监正和我师弟说,留在原地,不要添乱。”
他说着冲笙离行礼,便往上走,那提灯士追在他后面,面露难色道:“这、这恐怕不成了。”
“可有难处?”
提灯士手上的灯笼一晃,半晌讷讷道:“那唐鸾来时,就、就从正门来的。”
“正门有何不妥?”
“咱们这正门……上头便是二楼的窗子……”
“不错。”
“所、所以若有人坐在窗上,下面的人一眼便瞧见了。”
陈安道心里已升起预感来,一时面沉似水。他也不逼着那汗流浃背的提灯士继续说下去,扶着墙快步往上走,到了一楼,朝着门口看去——便见杨心问不知从哪里横了条长板凳来,堵在了门前,将司仙台的一众人拦在了外面。
自个儿则仰面躺在凳子上,双手交握,放在腹部,有种入殡的安详。
第135章轻狂
杨心问在一阵动荡里睁开了第一只眼,随即又在喧闹中张开了第二只眼。
方得到了答案,他心情还算不错,可下面吵得要命,那点松快眨眼便烟消云散了。
嚷嚷的人不少,几个莲印白袍的神使站在那儿,最前面的还扣着个遮了全脸的面具,搔首弄姿的看得讨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