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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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呜呜呜”女人掩面哭泣，“为什么阻止我？明明……”

“明明你对这世间绝望头顶，一死了之也许是最好的解脱。可作为旁观者的我却不能见死不救。你没能死成就要面对现实，解决问题。”苏醉平静地看着对面的女人，但她的内心一点都不平静。母亲，多么神圣的名字，但她们也会做糊涂事。

“别哭了，我们会帮你的。”陈默把纸巾推到女人的面前，来之前她刚看过一沓材料，上面记录着这女人遭受过的苦难，在这里她却只字未提，她在等待，等待女人自己开口。

良久，女人止住哭声，她尴尬地询问可不可以去一下卫生间？得到允许后，她在女警的陪同下去了卫生间。

“还不到三十岁就吊粪袋……这他妈是人干出来的事儿？”陈默终于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陈姐！”坐在一旁的女警捂住孩子的耳朵。

陈默抱歉地笑了下，忘了这里还有孩子呢，真是被气昏头了！

女人回来后重新坐下，她依然没有要交流的意思，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我老婆呢孩子呢？把她们还给我！你们有什么权利扣着人不放？她们又没犯法！别拦着我！人呢？”男人扯着嗓子喊，在走廊里上蹿下跳，要好几个民警才能拦住他。

“这是警局！你别妨碍公务！”警员呵道。

男人满不在乎，“我找我老婆孩子妨碍你什么了？咋地，你跟我老婆有一腿啊？你给我戴绿帽子了？你他妈算老几？”

刚才说话的民警刚参加工作没多久还没结婚，被男人这么一说是又羞又恼，哪有人恬不知耻拿自己老婆去恶心人的？

屋里，女人听到熟悉的声音，身体条件反射地开始颤抖，她抱紧自己努力地克制却适得其反，她抖得更厉害。

在一旁玩耍的孩子听到走廊传来男人的声音，直接扔掉手里的玩具，她闭紧嘴巴和眼睛、捂住耳朵把自己缩成一团。

见此情景，陈默只觉得一股无名火拱了上来，她腾地站起身冲到走廊顺便摔上房门隔绝了走廊的声音，“喊什么喊？闹事啊？小张带他去审讯室做个笔录！老婆孩子都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来这里找？问清楚再说！”

警员会意，也不顾男人喊什么，就把他拖进了审讯室。

“别怕，陈警官会帮你，我们也会帮你。但最重要的是你要帮自己。”苏醉看了眼缩成一团的小孩，对女人道，“你看看你的孩子，你希望这样的日子继续下去吗？”

当然不希望，她之所以抱着孩子去死就是不想让孩子也遭受和她一样的经历。

“求人不如求己，他救不如自救。”陆星河看似随意的一句话，但每个字都在点那女人。

不自救就永远陷在泥潭中，她自己陷在泥潭中无所谓，她不能连累孩子。她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就要负责，虽然怯懦地选择过逃避，但现在上天给了她一次机会，她要自救！

“我，我，我要报警！”女人下定了决心。

打开了执法记录仪，女人开始了自己的讲述。

“我叫方招娣，前面有两个姐姐，一个叫盼娣，一个叫来娣。如你们所想，我的父母非常期盼生个儿子。”女人冷笑一声，“只可惜上天不给他们这个机会，连生了三个女儿，到第四个孩子的时候，据说做B超看了确实是个男孩，只可惜六个月的时候流产了。因为我妈为了生儿子，每次怀孕都去做B超，一查出是女孩就做流产，流了太多次产导致了那一次的自然流产，之后也无法生育。”

“就是这样也没能拦住他们想要个儿子的心。最终从我表叔那边过继了一个男孩过来。然后，我们的噩梦就开始了。”说到这里，方招娣攥紧了拳头。

一个普通家庭要负担四个孩子的生活已经很困难，夫妻俩还要让儿子过上富足的生活。小的时候喝高级奶粉、用高级尿不湿就算了。稍微大点，衣服要穿贵的，上学要上城里最好的学校……可谓是雪上加霜，时间一久，家里便入不敷出。

父亲出去打工还摔断了腿，成绩最好的大姐盼娣在高三的时候不得不辍学去工厂打工贴补家用。但工厂的工资能有多少？盼娣加班加点的干最多一个月才四千块，四千块都不够弟弟一个月的补课费。他要学英语、书法、跆拳道、口才……

看着长大成年的女儿，老夫妻俩想到了个一劳永逸的法子。他们把盼娣卖给了城里的一个退休老教师。那个人也是一辈子没儿子，正好老婆刚死，他想娶个年轻的媳妇生个儿子。他有钱，一次给了招娣父母二十万彩礼。

“二十万，一条人命！”方招娣恨恨道。

那老教师一开始对盼娣还行，盼着她给自己生儿子，但结婚一年了还没有动静，老教师就带她去做检查。检查出了子宫肌瘤不容易受孕。

其实，子宫肌瘤不是绝症，有遗传导致也有基因突变导致，只要手术切除稍加调养就可以治愈。但那老教师感觉自己上当受骗，回到家就对盼娣又打又骂。

以前的时候，盼娣喜欢读书，老教师还夸她有思想、爱进步；现在他看见盼娣读书就觉得她想离开他这个糟老头子，她外面有人了，于是打得更狠、骂得更凶，晚上还折磨她。

盼娣跑回家里两次都被她妈妈送回到老教师家里，她妈妈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总回娘家算怎么回事？哪有夫妻俩不吵架的？他打你几下你忍着就好了！忍一忍，他就不打了。再说了，他那么大岁数打你一下能有多疼？别那么娇气。”

不是这样的，忍耐只能换来更加变本加厉的暴力。最终，盼娣因为无法忍受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而跳楼自杀了！

那老教师还来家里闹过，他想把彩礼钱要回去，看见了未成年的来娣，还想娶她！方招娣的父母早就盘算好将来要把生得最好看的来娣卖个好价钱，才不会便宜这老头子。老教师闹，他们也闹，一口咬定老教师逼死人命，要去教育局告他。

老教师也是害怕晚节不保，被方家父母讹了一笔钱才算了事。

来娣的命运和盼娣差不多，她还不到十八岁就被迫辍学，但她比盼娣聪明、勇敢。她假意迎合父母，真的和那个包工头子的儿子结婚，并且认真扮演一个乖巧、懂事的媳妇的样子。

在包工头全家对她信任并放松警惕时，她偷走了身份证和一部分彩礼，离开了这个地狱，至于她去了哪里？是死是活至今都没人知道。

这件事差点害死方家。当时方招娣年纪还小不能嫁人。而且方家夫妻也怕她像二女儿那样突然跑掉。一家人连夜一起跑了。

跑到另一座城市里偷偷生活，弟弟因为不能好好读书、不能享受生活对父母多有不满。父母因为来娣的事对方招娣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母亲甚至说，“生女儿有什么用？要债鬼啊！差点害死我们全家！还是要儿子养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