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光深深地看着影儿,坦诚道:“影儿,我不太懂喜欢一个人该怎么去做,有冲动,又有热情,居然偶尔还会有畏惧。以前听人说总觉得两情相悦,长相厮守是极其平常之事,如今才恍然大悟,那竟是十之一二,正因少,才总被歌颂。”
影儿自然听出她话语里的深意,探着下巴悄声道:“是谁?我可见过?哦,见过大概也忘了。他在哪儿?我们可是要去找他?”
影儿眼睛晶亮,期待许许。
“你不曾见过,但是,我们确实要去他家。想陪我去吗?”
楚阳笑盈盈地歪着脑袋看影儿狠点两次头,才噗嗤一声大笑开来,“真好。”
“好什么?”
“你真好。”
“该启程了”望了她两许久的江子良,适时上前提了一句。
两三天的光景转瞬即逝,影儿知道翟离的主意也知他的人在自己身侧,加之服药接近尾声,她大有过往那副随性之态。
众人只当是因楚阳的到来她才如此,都是心下一松,对她的看管也转成了陪护。
咽下最后一口药,影儿神情紧张的看着号完脉正细思的吕太医,只见他回身对楚阳一拱手道:“都干净了,影娘子现下已经无碍,至于何时能想起,这不是难事,毕竟她不算是失忆。不过基于观察来看,若能亲耳所闻,亲眼所见,那她必定能想起来。若不能,此事倒也说不好。”
楚阳命人都退下,拉了小椅至床前坐下,对着床上的影儿道:“你这两日可有想起别的?现在又有些什么心思,说来听听。”
影儿一乐,手一托腮,做出思考模样,“有些想翟离。”
楚阳曲指往影儿头顶狠得一敲,气急败坏,“除了他便没了吗?”
影儿揉着头顶,往床内缩,“你问的我呀。我现在很平静的,就是有时候想他,想他从前的模样,”影儿一歪头,“很早以前。”
楚阳自然知道影儿所说的很早以前是什么时候。
那时的翟离会亲自画纸鸢带影儿在满是青草的山坡上放飞。
会怂恿影儿褪去鞋袜下溪抓螃蟹,抓青蛙。
会在夜里用石子敲开影儿的窗户给她看满满一兜的萤火虫。
会在她被师傅训斥时挺身而出站在影儿身前说着她就是这样的脾气,就是这样的秉性。
那时的翟离,似璞玉般的一个人,谁会不心动呢?
楚阳叹笑几声,带着无奈说道:“你就没想过,离开他?”
影儿揉着被角的手一顿,抬眼看着楚阳,“你觉得我该离开他?我这些天是有些气恼他的做法。可又说不清,更多的好像是有些失望。”
楚阳挪至床上,和影儿挤在一起,“你知道吗?我能看得出来,在最初你嫁他的时候,是怕他的。”
她看着影儿逐渐睁大的双眸和欲加解释的启唇,抬手点了一下影儿唇角,“你可能自己都没发现吧?大概是从,你陪着我偷偷潜入东宫之后,慢慢开始的。”
影儿自然不记得这事,当时影儿推脱许久,她知此事太过冒险,奈何楚阳坚持。
二人都没想到,原本森严的东宫那日竟是无人看守,愣是让两个小姑娘摇摇晃晃翻了进去,进去之后才知道为何无人看守。
翟离冷峻的面庞透着寒光,静默地擦着匕首上的血迹,而太子则端坐在一旁冷眼相看。
地上躺着的是当时户部员外郎,不大不小的官,却拿着实权。翟离就这么轻松的在东宫里把人杀了。
当时影儿清楚地听见翟离那毫无温度的音调响起,“还有审刑院那两位员外郎,先砍一只手,再把他们亲眷绑了,不怕不点头。若真不点头,利用赵链复查他二人便是”
之后的话影儿不再听得进去,从那之后她还是如以往一般和翟离相处,她心里有对翟离的情愫,又有对他心狠手辣的恐惧。
直到隋将军临走前抱着影儿让她嫁给翟离,护住隋府。她才掩下心思,让自己只去注意他的好。
楚阳揉了揉影儿的手腕,真心劝道:“其实,你与他本就似虎与鹿,你们相差太多,你这些年难道不累吗?现在隋府已经倒了,你也可以放下担子好好想想,是否真的就非他不可呢?”
影儿只觉心内发寒,就似奔走于茫茫无边的漫天大雪里般,由内而外彻骨的寒意裹住自己,喘不过气。
楚阳本就是提点她一番,见她这般,有些担忧又希望她能想明白,便转了话题,“如今我倒是理解了何为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影儿压下心焦,缓了缓后调笑她,“倒是把你的相思苦勾出来了。”说完掩唇假笑,装作无事。
楚阳见她强撑,也想给些空间,加之自己满腹烦闷只又想独自走走。
便对着影儿嘱咐道:“你今儿早些休息,我们只在灵璧休整一日,明儿便启程。若能行,我想带你去江南看看,那是一番别样景象。”
影儿点头,看着楚阳关门而去,莫名觉得心里如拧麻花般喘不过气,也说不上心酸就是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