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身后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殿下,殿下!”温潜止闯入园中,大喊道,“金陵来使!”
他闪入门中,露出一道窈窕的绯色身影。冰姿玉貌的女官抬首,眸光闪动,藏着经年未见的别情。
成之染远远望着她,指尖几不可察地一颤。
“随我来。”她说道。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屋,温潜止敏锐地察觉到气氛有异,在门口探头探脑,被徐崇朝唤住。
温潜止试探道:“郎君,可是京中有变?”
徐崇朝不答,只是望着庭中风吹乌桕,卷起千里之外的漫天烟云。
半晌,温潜止听到他说道:“天,要变了。”
第442章鼎革
二十余个日夜的煎熬,尚书上省朝堂内,连铜漏都似乎比往常慢了许多。
成追远立在檐下,碎雪扑面而来,大氅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却掩不住身后朝臣往来踱步的焦躁声响。
年迈的东郡王成雍强撑病体,坐在上首书案前,时不时咳嗽起来,打破满堂逼仄的死寂。
“明日又是大朝会,”孟元策凑近成追远低语,呼出的白气在胡须上凝结,“再不出来解释,只怕朝中要起疑。”
成追远心烦意乱。皇帝的死讯,他连太皇太后和皇后都还瞒着。太皇太后朝他念叨了几回,皇后反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再这样下去,迟早会露馅。
朝臣问疾的章奏还摊在案上,饶是孟元策勉力敷衍,也难免令人生疑。
成追远叹息一声,忽然瞥见崇礼门外有人飞奔而来。
众人如提线木偶般转头望去,那通传气喘吁吁地跪在阶下,道:“萧侍郎回来了!”
孟元策忍不住上前:“长公主人在何处?”
通传愣了愣,道:“不见长公主。”
成追远心下一沉,与孟元策对视一眼。身后传来成雍的声音:“让她来。”
风雪将萧群玉的身影吹得模糊。艳丽的绯袍结满冰霜,被朝堂内炭火烘烤,滴滴答答地流下水痕。
成追远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落在对方手捧的鎏金木匣上。那匣子不过一尺长,却压得堂中空气都凝滞了。
“太平没回来?”上首的成雍问道。
萧群玉跪呈木匣,道:“下官奉命前往洛阳,请长公主回京。因虏主新丧,关洛萧条,长公主不便离开,手书教命,令下官上呈朝廷。”
在这个关头,没人在乎慕容颂死活。
成追远站在原地,紧盯着孟元策亲手接过木匣,放到成雍案头。身后传来周士显压抑的呛咳声。
成雍的手止不住发抖。信笺展开的刹那,数道目光如箭矢般射来。他瞳孔骤然紧缩。
“孟公,你来念罢。”他说道。
孟元策捧起黄绢,恍惚间竟有些愣神,仿佛回到建武二年那个溽热的盛夏,惶惑的声息潮水般漫过延昌殿的金砖。
成追远望着他嘴唇翕动,从耳畔滚过的字句,被金狮香炉吐出的烟丝勾得变了形。众人的目光忽而转向他,像堂外的雪光一样耀眼。
他听到了。
“主少国疑,大臣不附,宜立长君。吾弟追远,克承高祖之业,而以皇子朗为嗣,归从高祖遗命,社稷之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