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奴不由得看向徐崇朝,他不认得柳元宝,听他们交谈也一声不吭。
见狸奴望过来,徐崇朝也只是轻轻摇摇头。
狸奴一颗心兀地沉下去,她对将军府的印象并不怎么好,那府邸见证了徐氏的垮塌,清冷的草木和惨白的铃音,是留给她最后的印象。
她一拉缰绳:“我不去,我要回家,我要去找阿母!”
“哎哎哎——”柳元宝连忙拉住马,“我阿姑就在将军府呢!钟将军把地方收拾干净了,你家那几口第二天就搬进去了!”
狸奴差点没气结,这利落架势,肯定是她祖母做出来的事。
她虽然心里别扭,但也无可奈何,只能继续跟着队伍走,远远地望见将军府门口聚了一群人。到近前才看清楚,她一家老小都出来迎接了。
温氏虽已是六七十岁的老人家,头发全白了,精气神还足得很,身着崭新的衣裳笑得合不拢嘴,连带着玉簪上的珠翠也跟着乱颤。成雍成誉各自领兵在外,家里只剩下女眷,还新添了不少丫鬟仆役。
狸奴扫了一圈,没看见柳氏,心头又是一紧。
众人说笑着将他们迎进府中。
徐崇朝面色如常地跨过门槛,虽然这宅邸已不是他的家,但府中的一草一木与从前并没有太大变化。
狸奴有些担忧地看向他。
徐崇朝勾唇,指着院中的老榕树道:“有人第一次来府中时,从那棵树上摔下来磕掉了虎牙。”
“……”狸奴脸色一黑,心头那点担忧都散去,晃了晃腰间的短刀,道,“我记得,有人还将短刀给我做赔礼。”
她摸了摸这短刀,西征途中种种又涌入脑海,一下子委屈起来。成肃被众星捧月般拥到正堂,狸奴望着那乌压压的人头,脚下一转:“我要去看我阿母。”
徐崇朝见身边也没个看顾的小厮,便对狸奴道:“随我来。”
“徐郎知道我阿母在哪儿吗?”狸奴跟上他脚步,心里拿不准主意。将军府弯弯绕绕,她要去哪里找阿母?
“若我没猜错,当是在主屋。”
徐崇朝带着狸奴三转两转,穿林拂叶来到了后院。路上不时有僮仆走过,见他们往来自如,吃惊地不敢阻拦。
两人走到了屋门口,恰巧有侍女开门出来,把她吓了一大跳:“你们是什么人?怎么到这里来了!”
狸奴看她眼生,便问道:“我阿母住在这里吗?”
那侍女倒伶俐,端详她一番便恍然道:“莫非是女郎回来了?快请进,主母等女郎好久了!”
徐崇朝在门前止住了脚步,道:“快去罢,我在门外等你。”
狸奴知道他碍于男子身份不便入内,便也不推辞,深吸一口气跨过门槛,屋子里宽敞明亮,装饰摆设都很有讲究。
“是狸奴回来了吗?”里屋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第51章沉疴
狸奴循声将里间房门推开,一眼便望到卧房里绣着鸾凤和鸣图的硕大屏风,四围皆是锦绣,一切摆设俱极精雅。她绕过屏风,当中的锦榻垂下绣幕重帏,柳氏拥着被坐起身来,手里还握着锦帕。
“狸奴,我的儿!”柳氏幽深的眼眸里,仿佛月光倾洒到池塘。她刚喊了声,又止不住地咳嗽。
“阿母!”狸奴一下子扑到了榻前,见母亲这般虚弱,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声音也变了调,“我才走了这一会儿,阿母怎么生病了?”
柳氏紧紧抓住她的手,又气又笑道:“傻孩子日子过糊涂了?去年二月底,你扔下一封书信便跟着义军跑了,可知阿母有多担心!后来你阿父说你又去了寻阳,阿母哪一天不是在提心吊胆?我的儿啊,一年零一个月,你可算是回来了!让我看看,有没有哪里受伤?”
狸奴还没来得及开口,柳氏便发觉她手臂的毛病,吃惊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没什么,爬树摔着了,”狸奴早想好了这借口,可话说出口,只觉得鼻头酸涩不已,索性埋头在母亲怀里嚎啕大哭。
榻边还站着个伺候的侍女,见状连忙劝道:“夫人如今体弱,女郎仔细冲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