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崇朝解释道:“如今两军交战胜负不明,百姓哪里敢亲近王师?若是将来独孤氏反扑,清算起来可就麻烦了。”
成之染半信半疑,道:“广固城都已经被围了,孰胜孰负还不明显吗?有什么可担心的?”
徐崇朝摇摇头道:“在百姓眼里,我孤军深入,与后方相隔千里。一旦前方形势有变,便落得孤立无援的境地。”
成之染觉得有道理,得让百姓相信魏军有后援。然而东府几乎是全军出动,总不能指望从西府调兵。
她琢磨了半天,见到金陵前来传信的使者,不由得眼前一亮,劝成肃以后提前夜里派重兵迎接使者,然后天明后大张旗鼓地进城,作出金陵援兵源源不断的假象。
成肃只觉得莫名其妙:“何必演这场戏给百姓看?”
何知己听了却哈哈一笑,道:“这场戏虽演给百姓看,可城楼上也有眼睛盯着。守城敌军若见到南方援兵,只怕更没有死守的决心了。”
成肃这才被说动,每逢金陵使者来,便大张旗鼓地演一场,恨不能声闻百里人尽皆知。久而久之,百姓的心思果然活泛起来,陆陆续续出来看热闹。大军号令严明,又不侵扰百姓,后来便时常有年轻人结伴从军,队伍也壮大了不少。
第108章降臣
刚过了立秋,溽暑便带了凉意。秋云舒卷,平添了几分闲适。军中的日子本就单调,围城更是枯燥乏味,成之染望着远山层林浮起淡淡的枯黄,荒芜的心中也萧瑟了几分。
明日有金陵使臣到来,军中早驾轻就熟,招呼了人马夜里前去迎接。众将士衔枚疾走,蓊郁草泽间,唯有寒虫不住鸣,将如水月色聒噪得支离破碎。
成之染一路向南,这条路走了无数次,哪怕一路上树影朦胧,她也从来不迷路。等到了使臣停驻的营帐,早有侍从来接应他们。成之染见这人眼生,想来是换了使臣。
赵兹方进帐与使臣相见。
这一套礼节成之染见惯了,此时又有些困倦,便站在帐外吹风。
元破寒见她不进去,便停下脚步,近前道:“女郎不好奇这次是谁来?”
“是谁来有什么区别?”成之染兴致缺缺,垂眸打量着营帐的倒影随风波动,不由得困意袭来。
隐隐约约中,帐内说话声断断续续传出来,支离破碎不分明。成之染朦胧之间听得使臣音声清雅,竟是从未听过的沉静。
然而这思绪只一晃而过,赵兹方不久便掀帘出来,眼中笑意未消退,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成之染抬头,不由得一愣。
烛火映照在那人如玉的端庄面庞上,高华之气如月光流泻,一半染着红尘,另一半飘飘欲仙。
那一瞬,她脑海倏忽闪过云杜县公王平之的身影,旋即又觉得莫名其妙,尚不及开口,那人先笑了:“原来女郎也在。”
成之染一个激灵,吃惊地打量着他,这人约莫三十出头,样貌极雅正,神态也清静恬适,可自己确实没印象。
“在下琅邪王恕,曾为郡公帐下咨议参军。一别四载,女郎如今可好?”
成之染恍惚点点头,与他客气了一番。夜深人静,明天还赶路,两边告辞,各自到帐中歇息。
成之染连忙问赵兹方道:“这使臣究竟是什么来头?”
赵兹方如实答道:“尚书吏部郎。”
原来是吏部官员……成之染心中一动,难不成又要给成肃加官进爵?
她心中盘算,嘴上却问道:“他是王平之什么人?”
“他就是王平之长子,袭爵的云杜县公。”
成之染难掩惊诧。既然如此,他年纪轻轻便跻身吏部,也并不令人意外。
她叹了口气,颇有些苦恼,她真的不记得何时见过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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