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奴这才回过神,她方才便发现母亲整个人瘦了一圈,气色也不太好的样子,待问时,柳氏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这几个月里一直身子不太好,前些日子来病如山倒,一连几日卧床不起。
那侍女唤作金娘,替柳氏说道:“郎中说是思虑过度,气血不足,如今女郎回来了,夫人肯定快好了。”
狸奴一听,内疚不已,更不敢将西征的凶险告诉柳氏。
柳氏摸着她右臂,眼神里满是怜惜:“你呀你,都多大了还这么顽皮!可曾找郎中看过了?”
狸奴胡乱点头道:“阿父请过郎中了,伤筋动骨一百天,时间长了就没事了。”
见母亲面上又流露出心痛的神色,狸奴连忙岔开了话题,询问她这一年在家里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柳氏唇角浮起了笑意,“你阿父发达了,家里人也多,活都不用自己干。我与你叔母可自在呢,对了,去年你叔母又添了个大胖小子,你可曾看到了?”
听柳氏这么提醒,狸奴这才想起来,当初离开家时,桓氏已经挺着大肚子了。刚才她在门口迎接,怀里是抱了个婴孩。狸奴笑道:“见过了,他叫什么名字啊?”
“四郎官名唤作‘齐远’,是小满那天出生的。”
狸奴算了算日子,那时候她正去往上游,已到了寻阳。
母女正谈话,外间传来纷沓的脚步声。狸奴听到徐崇朝喊了一声“义父”,成肃便大步流星地进了门。
“你这丫头,回家竟不知先去看看祖母!”成肃责备地瞪了狸奴一眼,待看到卧病在床的柳氏,眸中又浮起悲戚之色。
“我这就去了。”狸奴伤感不已,朝柳氏招招手,便径直往后堂去。
徐崇朝在门口进退不得,索性也随她而去。
狸奴心头莫名烦躁,驻足道:“你跟着我作甚?”
徐崇朝没有回答她,只默默地走在后边。
狸奴刚步入后堂,堂首的温氏便一记眼刀飞过来:“你这个死丫头,这一年跑到哪里去了!你阿母病了才知道回来,早干什么去了?”
这一下戳到狸奴的伤心事,她眼泪一下便涌上来了。
温氏还想开口,目光落在进门的徐崇朝身上,好生迟疑了一阵,努嘴道:“这是谁?”
狸奴抹了抹眼泪,道:“我阿父收了名义子……”
“这就是徐家的孩子?”温氏不由自主地站起来,走到近前打量着徐崇朝,“我早就听你阿父说了,怎么这才过来看看?老身我想念得紧啊……”
“祖母。”徐崇朝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喊得温氏笑逐颜开,连忙将他扶起来,拉回座位上问这问那。
狸奴暗自松了一口气,目光正对上坐在温氏下首的叔母桓氏,她抱着个花里胡哨的小婴儿,想来那便是齐远了。
五岁的二郎修远站起来喊道:“阿姊!”
听他这么喊,大郎昭远和三郎襄远也吵吵起来。他们年纪相近,都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
狸奴上前摸摸这个的脑袋,拉拉那个的小手,又转向了桓氏,道:“还没来得及祝贺叔母喜得贵子呢!”
桓氏笑了笑,两个人便闲聊起来。
狸奴趁这会儿打量堂中的女眷,目光落在对面的少妇身上,不由得一愣。
一年多没见,容楚楚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不再神情呆滞地盯着某处吃吃发笑,也不再莫名其妙地胡言乱语。如此一来,更显出她天生丽质,仿佛一件精美易碎的瓷器。
“容娘子?”狸奴轻轻道。
容楚楚向她微微颔首,勾唇的一瞬间,眸中闪过一丝畏怯。
狸奴估摸着她只是比从前精神些,似乎还是有哪里不对劲。
桓氏见她注意到容楚楚,便压低了声音:“狸奴看她是不是没那股疯劲了?这可多亏了你阿母,换做别家的主母,谁有工夫为她操那么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