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洲却很认真的回答他:【放心,我不会留下来的。】
他固然可以留下了过完一生再走,可是仅仅短短几个月的相处就能动摇他做完任务就走的初心,那一辈子呢?
他在这里过完一辈子,真的还会想走吗?
他会不会动摇回到现实世界的心?会不会在爱人死去的时候痛苦的选择随他而去?
就算系统强制登出了他,他又如何能够继续投入其他小世界努力做任务?
柏洲不想承担这份没有保证的未来。
他也没办法在此停留,充满爱意的梦境固然美好,但柏洲更想真切的活一场,哪怕要流血流泪。
柏洲想要活着从来不是为了任何人任何爱,只是单纯想活着。
他出车祸的时候才二十二岁,大三在读,他的手机便签里还存着这个暑期去海边旅游的计划,他参加的比赛还没得到结果。
他还没有见过延绵不尽的高山和湍流不息的海洋,还没有尝遍这世上所有的美食,他还没有做过的事情太多太多。
他还想学滑板,学吉他,学开车,还想去看世界,画世界,让世界看到他的画。
他有那么多没做过的和想做的事情。
爱,从来都不会柏洲生存的必需品。
从柏洲记事起他就常常会思考一个很哲学又很矫情的问题,那就是——为什么活着?
因为好像没人期待他活着。
他一出生就伴随着不尽的争吵和泪水,他的父母不再相爱,所以连带着他这个代表他们爱情的结晶都成了错误。
他们都是高知而又爱脸面的人,从不会打骂柏洲,只是装作看不见他。
柏洲在他们的生活仿佛是一个透明人,连呼吸都要放的很轻。
后来他们离婚了,这时候才短暂的看到了他,因为他还小必须需要人抚养才能长大。
两个人再次吵了起来,输了的人带走他。
两人离婚后都有了自己的家庭,都过得很好,而柏洲被交给了乡下的爷爷奶奶抚养。
柏洲车祸前接到的电话,就是来自他母亲的。
那个在柏洲记忆里总是声嘶力竭和冷漠的母亲,却用一种极其幸福温柔的声音告诉柏洲,她怀孕了。
他要有弟弟妹妹了。
一个在无限的爱意里孕育的孩子。
一个会让母亲为他的到来而充满爱的孩子,甚至还将这份爱短暂分给了柏洲一点点。
柏洲听到母亲幸福的声音,一时竟然发现自己想象不出来她幸福的模样。
他知道他该祝福她的,祝福她逃离这个让她痛苦的家,祝福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爸爸妈妈都没有错,他们只是不爱了,所以他们分开后都值得幸福的生活,可是柏洲呢?柏洲也没有错啊。
让柏洲从那个敏感又哲学的年纪里一步步走出来的不是任何人的爱,是柏洲自己,是柏洲自己的爱。
考试考好了,他会自己奖励自己喝奶茶,被人说没有教养了,柏洲也会摸摸自己的头告诉自己“这不是他的错”,被人讨厌了,柏洲也会安慰自己,“你本来就是坏孩子呀,乖孩子这个时候才会反思,坏孩子只需要自己开心就好啦。”
他笨拙又小心的一步步走到今天,不是为了得到任何人的爱,更何况只是几段数据。
就算有一天真的有人会爱他,那他希望那个人可以接受——柏洲也很爱柏洲这一事实。
就当他是个自私的人吧。
【我不会留下来的。】
柏洲再次重复。
系统:……
柏洲昨天的衣服已经不能穿了,他在傅临辰的衣柜里挑了一件灰色的卫衣换上,本就宽大的卫衣穿在他身上像是加大码的运动裙。
裤子挑了半天也没有一个能不拖地,最后只能将裤腿挽到膝盖下,可没走几步又要掉。
柏洲只好郁闷的提着裤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