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打眼一看,默默记下。
沈筝垂下眸子,看着反光的地面。
“下官理解的大同,其实很简单。”
“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
“正向资源,一定要自己藏起来吗?你有我有大家有,难道不是一种形式上的大同吗?只有你们有,或是只有我们有,而他们没有,算得上个甚大同?”
此话一出,殿内寂静了半瞬,下一刻,便是嘈杂。
百官直勾勾看着沈筝,神色各异。
但此时此刻,他们都懂了。
沈筝是在告诉他们——无数朝廷命官在宣扬“大同”,但他们的行为,却自私无比。
他们不愿意分享自己的书籍,就像没人愿意分享自己的家财一样。
“这是大同吗?”沈筝的目光从所有人面上掠过。
她使劲举起手中的书册,话语饱含酸楚:“下官知道,这天下有很多的不公平,但下官还是想替百姓们问一句,咱,能稍微公平一点吗?大家只是有书一起看,有字一起写而已,又不是有钱一起花。诸位大人,何必、何必要如此抵触!”
她的话,似是一阵飓风,狠狠刮过所有人耳畔。
有人头脑懵,有人陷入沉思,有人依旧抵触。
突然,一阵笑声传入众人耳中。
是天子。
天子笑得很开心。
“对啊。”天子弯腰从箱中拿出了一本书,“其实朕也想知道。今日在场的诸位爱卿,你们,或者你们父辈,大多都是通过层层选拔入朝为官的,所以你们知道科举的艰辛与不易。”
一句话,将不少官员拉回了“头悬梁锥刺股”的那段时光。
那段时光让他们感叹,却不想再次经历。
天子的声音,和目光一样沉:“所以你们有了权势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站在山巅之上回味苦痛,顺带丢石子砸攀山者吗?只要将他们砸下去,你们便可以永驻山巅,争弄权势,是吗!”
最后一句话,饱含怒气。
殿内齐刷刷跪了一片。
到最后还站着之人寥寥无几,其中便有身穿官袍、腰杆打得笔直的沈筝。
“陛下息怒!”百官齐声道:“臣等绝无、绝无拿石子砸人之意啊!”
天子闭了闭眼,似是头疼。
沈筝沉默一瞬,问道:“陛下,微臣还可以说两句吗?”
天子直接点头。
天子没让起,百官也不敢起身,他们只能跪着听沈筝讲话。
沈筝并未直面他们,而是微微侧身道:“诸位大人,争抢之心,人人有之,一个国家之所以能进步,便是因为争抢。朝官、百姓、商人的争权夺利,直接推动了变革。”
很多人都没听懂她的意思。
“下官想说的是,爱争想抢没大错,有竞争才有进步,而这竞争,应当是良性竞争。”
“我们不应该站在山巅砸人,因为我们本就是人群中的佼佼者,砸人这一举动,丢份。”
渐渐地,不少官员将她的话听了进去。
“我们为何要怕他们上来?我们又不差在哪儿,也不怕比。”
不少人开始点头附和。
没人想承认自己不行。
说着说着,沈筝突然正了神色。
“所以咱们要做的,是等攀山者上来,一起在山巅上博弈、摔跤。大人们,山外有山,我们脚下的山巅,比你们想象中,要大得多。而下官,也很荣幸能做大周的臣子,能被陛下唤一声爱卿。但这‘爱卿’的称呼,下官不怕谁来抢!下官有能力,对方就抢不走!下官没能力,那就该别人的!所以不论这‘爱卿’是谁,只要对大周有益,爱谁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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