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我这人适应能力强。”
裴律笑笑说:“那你先去试试看吧,要实在适应不了的话你可以申请调回来。”
下午,裴律忙完工作叫上楼明叙一起下了楼。
汽车驶过弯弯绕绕的高架和快速路,眼前的视野逐渐变得开阔,道路两边不再是鳞次栉比的高楼,而是许多制造产业园和物流仓储园。
又过了几个红绿灯,便看到了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刻着“里堂口”三个字。
“里堂口”是小镇一个景点的名字,楼明叙有一年放暑假还跟着家人来这地方旅过游。
它有着很传统的江南特色,青石板铺就出错落有致的小道,两旁是灰瓦白墙的老式居民楼,河流穿镇而过,船夫会守在岸边接客。
街上很多手工艺店和特色小吃,只是来往的游客日渐增多,景点逃不过商业化,逛着就跟义务小商品批发城似的,没多大意思。
律所服务点果然选在法院对面,楼明叙下车粗略地扫了一眼,看到两家律所,玻璃门上都贴有“法律咨询”几个字,黑体,加粗,放大,老土。
澜锦的门面窄小,门头破旧,墙边立着个巨大的空猫笼,台阶上摆了不少绿植,仙人球丑得各有千秋,其他多肉像被吸干了精气,干瘪地皱成一团,总之,映入眼帘的是一派潦倒颓败之景。
要不是率先知道这是家律所,楼明叙会以为它是倒闭的盲人推拿店。
也就是这地段选得好,对面就是基层法院和派出所,否则恐怕很难接到生意。
裴律还有事情要忙,让楼明叙自己进去坐会儿,要是等不到周言可以打通电话问问。
楼明叙走近一瞧,门把上挂着的U型锁根本没锁紧,就起了个装饰和考验人性的作用。
“有人吗?”楼明叙的脑袋比身体先进去。
里面就是间狭小的办公室,跟他家厨房差不多大,前后摆了两张胡桃色的书桌,也不知道是几手的破烂,和门脸的调性相符,走复古风。
靠近大门的书桌上堆满了案卷,还有一台打印机和微波炉,另外一张书桌明显是有人使用,电脑主机正在运行中。
楼明叙抽了张桌上周言的名片,笑了下,揣进裤兜。
屋里还有个布艺门帘,楼明叙没有掀开,就站在外面等周言回来。
墙上贴了许多东西,除了价目表和一些简单的诉讼流程图之外,竟还有一张装修公司的规章制度,一看就是上一个租户留下来的。
楼明叙猜这办公室里头的桌椅板凳多半也是世袭下来的。
“你好,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一个较为成熟的声音随着开门声被带了进来,本是一句礼貌的疑问,却因为语气拖沓,显出疲惫的人机感。
不像是接客的,倒像是急着下班的。
太多年没见,楼明叙甚至连周言的音色都分辨不出,需要转过头去确认。
周言和几年相比,清瘦不少,气质也变得很不一样。
他的头发没抓任何造型,两鬓推得短短的,碎短的刘海微微分开,轻巧地遮住前额,嘴巴两边的脸颊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清晰的下颌线条,鼻梁架着副无框眼镜。
周言的衣着也很随意,白色T恤外面套了件已经起球的灰白色开衫外套,衣服宽大,他的手掌都被袖口包裹,显得慵懒随性。
简而言之,他没以前那般精神也没那么热络了,不过楼明叙见了他,嘴角的笑意还是压制不住,直攀眼尾。
然而周言却完全没有认出他来,身体一侧,掠过楼明叙,径直走向工位,把打包回来的午餐往桌上一搁,说:“先坐会儿,我去给你倒杯水。”
楼明叙拉了把椅子坐下,视线没离开周言,只见他掀开那两片布帘子走进里面的房间,随后带了个一次性水杯出来。
周言礼貌地笑笑,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是自己遇到什么事情了还是帮朋友咨询呢?”
“我不是来咨询的,我是新入职澜锦的律师,姓楼。”
“哦,”周言定睛瞧了他一眼,点点头,“裴律跟我说过了。”
楼明叙清亮的目光注视着对方,试图唤醒周言的记忆,他不相信周言真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了,明明俩人分开的时候,周言坦白说那是他拿到执业资格证后接到的第一个案子。
人总归会对第一次印象深刻不是吗?更何况楼明叙这些年没胖也没瘦,很多许久未见的亲戚看到他的第一眼都会说,长得跟上学时一样。
楼明叙的身体微微前倾,露出友好的,充满暗示性的眼神,但一切都是徒劳,周言只呆呆地看着他,然后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说:“怎么了?有什么东西吗?”
楼明叙攒的那一肚子的话,突然一句都说不出来了,整个人泄了气似的,蔫蔫地倒回座位上。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长得有点眼熟。”
入职澜锦的第一天,楼明叙很不高兴,第一自然是因为周言把他忘掉了,这就显得他自告奋勇来到这破地方的举动显得非常呆;
第二是因为这办公室竟然找不到第三张像样的书桌,周言很冷漠地让他和破旧微波炉挤一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