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杜引岁因那漏网之鱼稍感欣慰,旁边江芜也开口了。
“杜姑娘你……”江芜听出了秦崇礼的沉重,看到了楚秀兰的不舍,自是共鸣了他们的猜测,心脏一下子揪紧。
杜引岁没提防,被突袭的浓郁苦意罩了一头一脸,连连往边上退了数步,低声喝到:“我还没要走!”停止你的脑补!苦芨芨草本草都要被你补出来了!
苦意停止增加,酸气又开始增起……
杜引岁气到翻了个白眼,看向了率先搞乱一切的罪魁祸首,直言道:“老师,你是两个小东西的祖父,是楚姐姐的公爹,是江芜的老师。你不再是能在朝堂上提出利国利民之策的太子太傅。有句话叫‘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又有句话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身上无财,手下无人,岱州之乱,你管不了,为了你身边这些人,你也不该管。”
这话,杜引岁说得不客气。
不过这一路,她说话也从没客气过。
秦崇礼很习惯,甚至条件反射地觉得这些他知道但是不会去想的话,此时听起来很有道理。
空气中陈腐潮湿的青苔味儿立减了许多,让杜引岁有些意外地挑了一下眉。
这人……这么听劝的吗?
“那边儿有条小溪呢,趁天还有一点儿光,我去看看能不能捞点小鱼回来熬汤。”秦崇礼说着便转身去驴车上扯竹竿子。
空气中那忧国忧民的阴郁之气,又散了一些。
啊,真听劝啊……
杜引岁暗叹了一句,而后眼角的余光偷偷扫了江芜一眼。
如果江芜也这么好劝,就好了。
听劝?
不可能的……
队伍继续向北,行入岱州。
在谭望的催促下,起得一日比一日早,停得一日比一日晚,驴车已经提到了极限的速度。
一日,又一日……
汤足饭饱,人人散出暖阳柔毯的满足之气,江芜她是淡淡苦意的酸涩甜美。
赶路疲乏,人人飘出油腻轻腐的疲惫之息,江芜她是淡淡苦意的酸涩甜美。
流民来袭,队伍中无助与惊慌交织,震惊与愤怒共鸣,恐惧与紧张之味不分彼此,江芜她依旧是……
一路,杜引岁曾经尝试多次,或引经据典,或旁敲侧击,想要解开江芜对她的“小鸟印记”,以便在她离开时,降低对江芜的伤害。
只是吧,无论她怎么努力,甚至无论外面的环境有了什么样的变化,牢牢占据江芜情绪第一位的,永远是对她的偷偷喜欢。
就……那么喜欢么……
杜引岁觉得自己该走了,再不走,良心都要痛了。
只是,在走之前,她还要寻机为她们做最后一件事。
这机会不好找,甚至比离开的机会还要难找。
杜引岁甚至都觉得,最后必得冒一次险了,结果机会就在这一夜咕噜噜地主动滚到了她的手边。
这是队伍离开老洞村的第九天,也是她们进入岱州后的第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