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是知道了,甚至可能就是她纵容的。裳熵微微张大嘴,看了看艳尸,又看了看怀中女人,皱起眉头道:“真是你做的?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啊?你还出去施棺,你不是看得到那些失去亲人的人有多痛苦吗?”
扑头盖脸的质问让温榆无言以对,她瑟缩着身体,浑身颤抖。裳熵牙关磕碰,压下心火,连声道:“你告诉我原因吧?为何要一边做好事一边害人,这样做会让你开心吗?!”
将魔音插回腰间,江缘祈微勾唇角,摇摇头道:“裳姑娘,你这样问,是问不出来的。”
他伸手向艳尸衣领,竟是想扒开她的衣服。见状,温榆扶住少女手臂,惊声道:“公子!你做什么!”
说是惊声,却因为虚弱而飘忽。她想挣开束缚去制止他,却不小心在阶梯上磕了腿,霎时血色尽褪,浑身冷汗。
裳熵盯着她一举一动,发现不对,目光转向她被蓝色长裙盖住的双腿。那棺材铺老板说她几个月前就摔坏了腿,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就算没痊愈,也不至于碰到一下就痛吧。
她那一声叫,使得江缘祈探出的手停下。他看看自己掌心,又低头瞅了瞅衣袍,意识到差点忘了什么。这才哈哈一笑,起身向后退。
就算对方是艳尸,这种光天之下扒衣服也算是流氓行为了。放到他这个身份上,更显为人不齿。他连连退了好几步才停,转身背对艳尸,才道:“裳姑娘,辛苦你帮我找一样东西。”
他要看的东西大概就是那凶手的“不同”,裳熵没有多问,扶温榆坐稳了,才走回艳尸边。江缘祈道:“请先查看四肢,寻找是否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方才情况紧急,裳熵给她五花大绑,绳索横纵相穿整个身体,想要单纯扒开衣服,有点困难。但又不能撤掉绳索,免得她又暴起伤人。权衡之下,她只好沿着袖口走线扯碎布料,仔细检查青白肌肤上是否有异常。
看着那少女一点点弄碎衣服,温榆眼眶红湿,泪水如注,抓住膝盖处的衣料,抱缩起身体。像是看着心爱的玩具被人毁掉而无能为力的孩童。
检查完四肢,并无任何不对,裳熵道:“没有。”
江缘祈又道:“那就要冒犯些了,先瞧瞧她后背吧。”
裳熵并无犹豫,轻轻撕开后颈衣物,不过没往下去太多,就在蝴蝶骨上看到一处深红印记:“好像有个印章。”
一手收拢成拳,江缘祈问道:“什么样的印章?”
把破口处拉的更大些,微微突出的蝴蝶骨被一层薄薄肌肤包裹,并无生机之色,却有一个圆形纹章烙于其上。细致瞧那圈中形状,似一对飞扬的翅膀,还有细细绒毛,尖锐獠牙,依然可以辨认出是个。。。。
“蝙蝠!”裳熵换了个方向,又换回来,确定道:“是蝙蝠!”
慕千昙从书里抬头,稍稍留意那印记长相。心脏上的黑手睁大眼,咕噜噜转动,像是兴奋:‘出现了!第一次挨着主线!’
烙在蝴蝶骨上的印记,正是书中最邪恶阴毒的一种法器:妖印。所留下的。
人与人之间体质相差巨大,有人天赋绝伦,稍微修行便可一日千里。有人碌碌无为,苦修数年也毫无进益,这是与生俱来难以更改的现实。但妖印,便可以逆天而行,填补这其中的差距,带来无与伦比的力量。
具体使用原理,已不可考证,但流传下来的炼制方法极为残忍,那就是寻到妖族,歼灭妖族,再以妖族之力熬制特质的印泥。以血为引,熬骨为印。再将妖力封存于印章中,盖给需要之人,便可将妖力化为己用。
这是一种基本不考虑后代是否会被报复,极其穷凶极恶丧尽天良的行为。且后遗症也极为严重,凶尸不惧阳光,可盖了蝙蝠妖印之人便会惧怕,若盖了鱼类妖印便会惧怕上岸等等,而身体也逐渐会变成人不人妖不妖的模样,最后丧失理智,沦为凶兽。
使用者下场凄惨,制作妖印之人自然也逃不掉。无数被残忍杀死且熬煮的妖物亡魂也无法安生,痛苦如影随形,折磨不休,日日夜夜想要复仇,纠缠于妖印主人身边,长此以往,带来了随着血脉延续的诅咒。
第一个制作妖印的家族,也是唯一一个,正是江缘祈所在的太行封氏,如今五大仙门世家之一。
姜泯生来便想着死去,江缘祈注定命中分离,还有无数夭折的孩子,封家人为何至今诅咒缠身,历代家主都没有好下场,于仙界也人人避之不及,便是这个原因。
而江缘祈之所以来到东城,便是听到了一些关于妖印的风声。
听到蝙蝠两个字,江缘祈拳头猝然握紧,用力之大甚至能听到骨骼咔哒响动,末了又骤然松开,血色退回到指尖。
他依然在笑,那笑脸却像是被画上似的,他道:“辛苦裳姑娘了,请你把她衣服整理好吧。”
裳熵帮她遮好身体,江缘祈才转回身,却没找艳尸,而是走到温榆面前。
明明语气里也有笑,甚至还有点甜腻腻的温柔,却莫名让人后颈发凉,他问道:“温小姐,这个人是你朋友吗?我觉得应当不是吧,银蛇大概也不是她的名字,请你如实告诉我,她怎么会在这里?”
温榆仰头望着他,泪水已然干涸,她瑟瑟发抖,不知该怎么办。江缘祈又道:“几个月间她害人无数,城里现在这个样子,你不是亲眼看过了吗?无论如何,她都难逃一次。况且,她已是死人了,这无法改变,但她怎么死的,怎么变成这样,很重要。温小姐,不要隐瞒了”
裳熵默默走过来,把受惊慌张快要摔下的温榆扶稳。她像是意识到自己与那艳尸都不可能逃掉了,泄气般滚下泪珠,形容万分狼狈。而裳熵扶她之时,不小心碰到腰腿处,引得温榆痛呼起来,脸色更加凄惨。
“啊对不起,”见她这般,裳熵回想到方才就觉得不对,现下便隔着衣服,用指尖极轻的描摹着痕迹形状,越摸越是惊奇,忍不住道:“温小姐,你的腿真是摔断的吗?我怎么感觉。。。像是被人捏断的呢?”
江缘祈也靠坐过来,温柔道:“你见识过她有多可怕对吧,她刚刚还想要杀掉你,根本不是你的朋友。所以,城中杀人事情也许与你无关,只是这个艳尸再胁迫你,是这样吗?”
像是情绪终于决堤,温榆摇头道:“不。。。是我的错,是我杀了她,她才变成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