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林少监言,他怒发冲冠,两步越出文官队伍,指着林少监的鼻子道:“古有蔡邕罹咎,盖因宦官与权臣勾结。你林少监今口出妄言,不知可是盘上了哪颗大树?”
“王大人慎言!”几个官员闻言色变,下意识便抬头去觑帝王脸色。
此言不妥,王少卿明白,是以被劝止,便甩袖归队。
陈绥远抬眼一望,上首陛下正揉额角,神态疲倦。
便知这场戏要达到最好的效果,不能再拖下去。
他抓住林少监话里的漏洞:“林少监所言也不过臆测,又说穆从柏谗言惑君,又言他受人胁迫。术业有专攻,不如听听大理寺查到何处了?”
皇帝放下撑着额头的手,睁眼时视线越过三司那一群群老头,挑了个顺眼的道:“早该如此。陆少卿你来说说。”
陆琢看了场好戏,心中正悠闲,顺从出列:“因时间紧迫,穆从柏所告大部分还无实证,不过其儿子强抢圈禁民女却有其事。此事长达五年,众女均被他安置在永安坊一处宅院中。”
他言正神清,却掩盖不住话里有话的意思。
一名官员听得心烦意乱,忍不住道:“我们如今在论铸钱案——陆少卿有话不妨直言。”
陆琢往声源处看了一眼便遗憾收回视线,不是他所熟悉的蒋党人,若宋媮在说不定能分辨出来。
“这位大人莫急,我正要说。”
“穆府一出便是两案。穆清能在外单开一个方圆百里院落,定要花费甚多。”
“院中陈尸众多,三四日才勉强清理完。恰逢穆从柏的陈情书中提到了林少监,微臣便想也许两案不止有钱财上的关联。”
“灵光一闪间,臣又得知此穆清不仅一人在此院中玩乐,还会邀请其他狐朋狗友来寻欢。”
“依方才陈大人所言,林少监与穆从柏此前关系很好。”他侧头见陈绥远点头,继续娓娓道来,“想来小辈亦有交情。”
林少监一抖,抬头前望,不想正对上陆琢一双笑眼。
“想来林少监熟悉令子德性,我在此不多赘述。”
“不知陛下是否记得敲登闻鼓状告的那位姑娘。”
皇帝敲敲黄金龙首,微点头。
陆琢唇角一弯:“据这位姑娘的口供中,提到一位别院常客林公子,其他人的口供也可佐证。穆清曾向林公子‘赠送’多名别院中的姑娘。朝着这条线查下去,发现被林公子带回林府的人无一生还。”
“三年中,多达数十具尸体从林府运往京郊乱葬岗,林少监作为府主竟一无所知吗?”
独子被牵扯其中,一时慌乱,林少监即使汗如雨下也不敢去擦,更遑论抬头看龙椅上之人。他噗通一声跪下:“是臣教子无方,臣已约束犬子……”
此言未完,前列拱手而立的蒋忠勤已闭上眼。
陆琢了然一笑:“如此看来,林少监对穆从柏贪腐一事并非全然不晓。”
他拱手,向上道:“臣请提审林家诸人,搜查林府上下。”
赵霁垂首不见面色,陈绥远功成身退隐于众官,陆琢静候圣谕,王大人吹胡子瞪眼盯着蒋忠勤背影,而被他狠盯的人看着一派老成。
皇帝将众官尽收眼底,视线在为首人的身上停留一瞬,收回点头:“允。”
此棋已废。
蒋忠勤不得不再次将视线投向陆琢,而后者对他只是敷衍地一点头。
“陆少卿。”
刚出太极门就被叫住,陆琢回头,见是蒋忠勤便不稀奇。他侧身站在原地漫不经心地应付道:“蒋相何事?大理寺案子繁杂,微臣急着赶回去不便相陪。”
见他如此态度,蒋忠勤依旧淡然上前:“陆少卿办案见微知著,可公然在朝廷上拿出你审案的手段便不妥。你诈林少监,可他若继续咬死不认,不过徒惹陛下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