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阮静静地不说话,心里突然生出一种似乎是偷过来的喜悦,伸出手,抚了抚他微微蹙起的眉头,他缓缓睁眼,深邃的眼眸静静看着她,然后又轻轻蹭了蹭,继续把头埋在她身上:
“阮阮拍拍我,可以吗?累”
池阮依言照做,轻轻拍着他的背,时而摸一摸他松软蓬松的头发,半晌,只觉得腰上的力越来越重,他的头安稳地靠着她,呼吸声在夜里匀长细腻,浑身松乏下来,竟然睡着了。
她心里泛上一股心疼,不忍心打扰他,硬是强撑着身体,不敢动一下。
突然,放在一旁的手机亮了亮,接连震动了很多声。
池阮有些疑惑,这么晚还发这么多消息,要么是急事,要么是另外时区的人,刚想要不要叫醒他,但低头一看他疲惫憔悴的脸,好不容易休息一下,又舍不得。
她拿过手机,想看看是不是什么急事,密码输入她的生日试了试,不对,换了他的生日,他们见面的日子都不对,她心里冒出一个念头,输入上次在他北方家里他向她坦白那天,竟然对了。
所以,那对他很重要是吗?
埋在她身上的男人呼吸安详,大概确实是很累,丝毫没有任何戒备和醒来的迹象。
池阮点开微信,瞳孔猛地一震,差点把手机掉下来。
“俞先生,不知您现在的位置,如果发送时间打扰了请见谅。您的遗赠协议已经拟好,请您过目,如果您和池小姐建立婚姻关系的话,按照继承顺位,您也不需担心。”
池阮把聊天界面退出来,将消息设置为未读,放下手机,视线眷恋地停留在怀里熟睡的男人身上,思绪久久未能平息。
“而且等他哪一天不行了,比你先去了,你好歹还有钱有你弟弟当你的依仗”
杨丽的话再次像挥之不去的魂魄一般纠缠在心里,她把手死死塞进嘴里,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她心里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羞耻和自厌,她一直认为自己和他们不一样,她憎恶他们,瞧不起他们,恨他们把别人的善意当成无底线剥削的血包,可现在呢?她和他们有什么不一样?
她甚至更虚伪,更伪善,哄骗他交付真心,打着爱的旗号把他的人生和自己捆绑,结果呢?他真的如同杨丽所说,把他所有身家都义无反顾毫无保留交给她,她给他的爱,不过是永无止境的黑洞,她脱离不了那个家,她和那群人一样,除了榨干他,利用他,别无不同。
她不会要他的钱的。
她不会让她的爱被金钱玷污。
池阮轻轻把他的头抬起来垫在枕头上,又温柔地帮他脱去鞋袜,把他的腿搬到床上,盖上被子。
她在一旁躺下来,握着他的手,侧躺着看他,一夜无眠。
后半夜,他突然缓慢地翻了个身,口中溢出一声极轻的声音,池阮摸了摸他的额头,似乎体温更高了,把手探进被子里,衣服都已经汗湿。
他突然抓住她的手,紧紧握在胸前,轻声呢喃:
“不要走不要走”
池阮心里一酸,摸了摸他的头,拍着他轻声安慰:
“我不走,做噩梦了吗?”
黑暗中,他急促地轻喘几声,眼睛蓦的睁开,眉头微蹙,眼里神色迷茫憔悴,声音也哑的不行:
“阮阮好冷”
接着,他咳嗽几声,翻身把她压住,滚烫潮湿的身体往她怀里钻,口中依旧喃喃:“冷冷”
池阮紧紧抱住他,不住地拍着他的后背,轻声安慰,等他似乎又昏昏沉沉睡过去,头也无力地耷拉在她肩上,她才从他怀里钻出来,找了药和毛巾坐到床边,先是低声唤他,等他微微睁开潮红的双眼,扶起他的身体,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头枕在自己肩上,把药喂进去。然后又帮他擦了擦身体,换了干燥的衣服,直到他胸前敞开,她的毛巾从上面擦过,她才看到那条横亘在他胸口上的疤,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凉气,用指尖轻轻碰碰。
“疼吗?”
他眼睛轻眯,眼尾的潮红勾人:
“你说呢。”
她在他身边躺下,他又自如地靠了过来,在她耳边吐出热气:
“有人在乎就疼。”
第二日早晨醒来,他的烧退了下来,他们一切如常吃吃喝喝逛逛,晚上,她去机场送他,他把她揽进怀里,轻声说:
“抱歉,不是一个让你满意的生日。”
池阮摇头:
“我很开心,真的。”
即将分别,他朝她朝朝手,两人牵着的手即将松开,池阮唇瓣翕动,突然眼眶一红,问:
“可以说你爱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