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花火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垂着脑袋,声音有些愧疚道:“看到这么多大名鼎鼎,鼎鼎大名的人物因为我一件随手可以丢弃的面具闹得不可开交,我可真是——”
她倏然抬头,樱花形状的瞳孔微微泛起光芒,“可真是太有乐子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本以为会看到钟离满怀希望然后大失所望后失魂落魄的模样,或是承受不住现实的打击疯狂发笑的痴呆相,不料余光中却只见钟离唇角始终噙着笑意,神情也有些寡淡无趣。花火顿觉索然无味,笑声戛然而止。
“看来想要在你这样的人身上找些乐子,还真是要费些功夫呢。”
“将欢乐建立在别人的苦痛之上,花火小姐的欢愉美学倒是有些意思。我这里倒是有一桩乐子,若是花火小姐乐意,不妨也来耍上一耍。”
花火努力想从钟离的面上看出些什么来,只是有些力不从心,便也不留情面了:“大石头,当我没了解过仙舟历史吗?想把我卷入你们无聊的纷争里?”
“无聊?怎会无聊?”钟离莞尔一笑:“若是只能从有乐子的事情里寻找乐子,生活难免太枯燥无味了。但若是能从明显没有乐子的事情里找到些许乐子,生活中便处处是欢愉。”
“大石头,你似乎还真有些加入酒馆的潜质呢。”
钟离循循善诱道:“从我这里看到满怀希望然后大失所望的表情你是无法如愿了,但皇天不负有心人,只要善于寻找,你自是可以在另外一个人身上看到。”
花火瞳孔微微睁大,仿佛被人下了某种降头一般,但随即恢复原状,眼神有些迷茫,有些飘忽,有些机械地开口:“大石头说得对。”
钟离轻声道:“快去吧。”
花火转身,蹦蹦跳跳离开了,很快便消失在茫茫人群中。
待再也见不到花火的半分身影后,星期日摘下自己的兜帽,从旁边走出来。盯着花火离去的方向看了半晌,才开口道:“她竟也来了罗浮。”
“很惊讶吗?”钟离漫不经心道:“她若是不来,才叫人生疑。”
星期日抬眸:“何以见得?”
“诚如小友所言,面具风之翼之类的东西在她的背包里还有许多。骇客随心所欲在键盘上敲下一串字符,便能篡改数据和记忆。刚巧,这位花火小姐与一名骇客相熟。”
星期日有了几分明白:“我们脚下的土地,甚至我们的相貌名字身份来历能力都只是骇客手底下的一串串字符而已。”
“然也。”钟离道:“假面愚者深知此理,这便是世间最大的欢愉。”
第92章朽木不可雕也
皎洁的月色下,屋顶上的两人各怀心事。冱渊君对自己光怪陆离的梦境侃侃而谈,白露却听得有些乏味了。她抱住双腿,下巴轻轻磕在膝盖上,脑袋里乱七八糟地在想着什么。
再过几个时辰,天就要亮了,饮月君的授封仪式就要开始。一想到这些,白露的心里就有些乱糟糟的。持明族的规矩是在龙尊的成年礼上,龙师为其上饮月君的尊号。如今持明族内只余三位龙师——难以捉摸的涛然,杜门却扫的溯光和德高望重的溸湍,其中最有资历的便是德高望重的溸湍长老。只是如今,溸湍长老依旧昏迷不醒,不知明日究竟是涛然长老还是溯光长老。
白露思忖片刻。
想来大概率是涛然长老了。只是最近网上谣言纷飞,涛然长老被骂得厉害,不知是否会有所影响。若是涛然长老不来,就只能是溯光长老了。只是此人颇为奇怪,平日里深居简出,话也不甚多。雪浦等人谋逆时,他也未曾参与。对于龙尊洞天给出的说法也是深信不疑,只不过倒是抽空下了几趟波月古海罢了。
持明族中白露能彻底信任的人不多,跃渊所在的海月一队算是其中一支。她曾派跃渊跟踪过溯光长老几次,倒是未曾发现有何异常。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跃渊都蹲得有些心焦了。白露只能慢慢撤掉了对溯光的监视,这些时日倒也风平浪静。但不知为何,白露总觉得溯光有些怪异,一直明里暗里提防着点他。
冱渊君注意到白露的异样,见后者眉头紧锁,神情凝重,以为她在为明日的仪式担惊受怕,便有心安慰一番。
冰白色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冱渊君轻轻在白露耳边吹了一口气,语调缓慢:“莫怕——有我在你身边,明日若是有人敢来捣乱,我定叫她有来无回,直接运回方壶当冰雕。当然,你若是喜欢,送与你当个观赏的玩物也是可以的。”
白露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身体禁不住轻颤了一下。她丝毫提不起说话的兴趣,嗫嚅几句,半是例行公事半是不知所措道:“谢……谢谢……”
“我对你这般好,你的语气却如此冷淡,好叫人伤心。”冱渊君一手放在白露的肩膀上,一手用食指勾住白露的下巴,将她的脸生硬地掰了回来:“看着我。”
“做什么?”
白露能清晰地看到冱渊君睫羽上沾着的几片雪花,不由得抿紧了唇角,“你与旁人说话也如此近吗?”
观白露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倒是有几分钟离先生的风采。冱渊君心里虽如此想,然面上却偏要呈嘴上痛快。
“小饮月害羞了?”冷白色的拇指在白露的唇上摩挲着,冱渊君恶劣地笑了笑:“今日倒是见到比我脸皮还要薄上三分的人了,以后我可有人欺负了。”
“……”
白露挣脱开了冱渊君,脸色有些难看,“我又不是给你来欺负的。”
“我倒不明白了,云璃那小丫头片子能欺负你,揪你龙角,抓你龙尾,我就只是言语调戏几句而已,你何必动怒。”冱渊君瘪了瘪嘴巴,有些不大服气道:“我比那个只会光脚的差在哪里了,你为何看得上她,却看不上我。”
“她救过我的命,还有——”白露看着冱渊君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她从不疑神疑鬼。”
“疑神疑鬼?”冱渊君思索片刻,有些明白了白露是何意思,笑道:“该不会是钟离先生在你面前告了我一状吧。”
白露一愣,为钟离争辩道:“钟离先生不是这样的人。”
“哪是为何?”冱渊君仔细思索了一番:“难不成是最近网上甚嚣尘上的谣言?”
白露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