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体仍在持续失血,胸口那道可怖的创口汩汩渗出热流,浸透了衣襟、沾满了喀戎的手,甚至喷溅到了雌虫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
可他却好像全然感觉不到疼痛。
他的瞳孔在失血中缓慢放大,映出一圈失血后的虚亮,但他的目光还是牢牢锁定喀戎的脸庞,仿佛要透过那双惊惶的眼睛直直看进灵魂深处。
为了不被打扰这一刻,他甚至抽调精神力,悄无声息地释放出几条半透明的精神触手,将试图靠近的几名医疗虫一一钉在原地。
奥菲一动不动地望着喀戎。
他不关心自己的伤口,也不在意心脏的跳动是否在变弱。
他只在意一件事——
他的雌君,会不会因为他的伤而慌乱?会不会因为他濒死而恐惧?会不会因为舍不得他而……失控?
显然他得到了满意的答案。
于是他的嘴角勾起一抹餍足的弧度,笑容在血色与苍白交织的脸上显得格外诡异。
……
在喀戎持续的压迫下,喷涌的血流终于趋于平缓。
奥菲操控着精神触手,将染血的试管一字排开,放在一旁的金属台面上,玻璃与金属碰撞出清脆的声响,猩红的液体在管中微微晃动。他将玻璃管推向埃德温的投影,血迹在桌面拖出长长的尾迹,
“外加十次精神疏导名额。”他声音很轻,气息微弱:“但你如果坚持让我做匹配度检测,这些可就都没有了。”
埃德温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那些在玻璃管中摇曳的血液,每一滴都蕴含着足以让高阶雌虫疯狂的信息素。
而十次a级雄虫的疏导名额,用得好的话说不定能够左右整个内阁未来几年的政治布局。他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袖扣,暴露出内心的动摇。
“但是程序上……”埃德温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波动,他无意识地松了松领结,这个细微的动作在向来一丝不苟的首席辅佐官身上简直不可思议。
“啪!”
突如其来的碎裂声让所有虫浑身一震。奥菲面无表情地摔碎了一支玻璃管,浓郁的信息素瞬间在密闭空间炸开,几名医护虫直接跪倒在地,面色潮红地大口喘息。
喀戎猛然抬头,看到奥菲的精神触手已然抚上下一支玻璃管,表情平静得诡异。
“冕下请住手!!!”
埃德温终于失态地向前跨出半步:“我们接受您的条件!”他的全息影像因为动作过大而微微晃动,向来梳得一丝不苟的银发都散落了几缕。
直到精神触手缓缓离开玻璃管,埃德温才终于从失态中勉强收敛心神,调整呼吸,试图重新戴上政客的面具。
“奥菲阁下,我们接受您的提议。”他目光灼灼,“帝国感谢您的慷慨。”
……
这句回话好像一句指令,奥菲脸色惨白,连唇色都被抽走了最后一丝红润,好像维系意识的最后一丝力量终于丧失了,一直束缚着医护虫的精神力场骤然撤回,他们这才如梦初醒般仓皇涌上前去。
喀戎僵在原地,指节还保持着按压伤口的姿势。直到一名医护虫粗暴地撞开他的肩膀,他才如大梦初醒般猛地缩回手。
整个病房陷入兵荒马乱。
针剂碰撞的脆响、止血剂包装撕开的声响、监测仪刺耳的警报,所有声音交织成一片。但喀戎耳中只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视线穿过忙乱的虫群,死死锁定在沙发上的雄虫身上。
喀戎的表情空白又茫然。
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未干的血迹在掌心留下黏腻的触感。
………………
世界在奥菲的耳中变得嘈杂,他明明睁着眼睛,可眼前却一片漆黑。
恍惚中,他好像再一次,听见了神明的低语。
一种原始的、不可名状的惊惶,一种毫无缘由、无法抵御的恐惧,骤然升腾。
好像在无尽的黑暗中,一个陌生、庞大、不可理解的“生物”正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