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色深深,眼底许多故事。
影儿停下步子去看,看翟离眼中似落灰,他将声音压得很低:“我舍不得你。”
犹如一坛陈酿,搁置在角落里,掀坛去看,浓稠的成了酒浆。
多好的情话,若是以前,真是让她面色都会滚烫。
可现在呢?他不配说这话。
他蓦地一笑,“我悔过,也不悔。所以,怎么回答你呢?”
他的话音很沉重,砸在她身上,又铺展在她面前。
影儿不喜欢,便牵着他继续走,直到他渐渐慢了下来,力不从心时,影儿停下。
她一双眼里不知何时全是泪,身体开始止不住的颤,她一笑,丢开他的手,往前走了几步回过身,一双眼从地面一点点挪到他的面上。
她视线模糊不清,依稀看他身影晃动,踉跄几番,往后靠树一撑。
随后渐渐滑落下去。
“软骨散。”
三个字,影儿带着积攒到凝成块的恨意丢了出来。
她看着他,不愿他此时的样子如此模糊,她要清晰地看着他,看他承受接下来的痛苦。
抬手将泪抹开,影儿视线里的他渐渐明晰起来。
翟离瘫坐在地上,一腿曲起,带着手串的那只手搭在膝上,轻轻颤抖着。
影儿看着那让她昨夜痛不欲生的手串,唇边凝出一丝无妄的笑来,随后便笑的越来越肆意。
她慢慢掀开裙摆,将绑在腿侧的布
包卸了下来。
好似一场仪式,影儿小心翼翼地打开,将那把弯刀匕首取了出来。
她一步一步走向翟离,在他面前缓缓蹲下,与他视线相对。
影儿双睫轻颤,眼底含着讥讽,又带着几丝解脱,她笑着问他,“后悔吗?”
他喘息的幅度渐大,与她对视的那双眼不经深看,眼中那片悬而不落的细灰之下,还能看出情之所浓,凝结滚烫。
影儿真是看的发笑,顿觉自己问的多余,这么一个人,怎么配后悔呢?
他只喉结滚动,却是一个字说不出,她一笑:“没有力气了罢,量放的足,便是你喝下不动,也很快的。”
影儿视线滑至他的腕间定住,双眸一掀,又看向他,对他润的发甜的一笑,用刀尖勾住那根手串,渐渐用力往上挑。
梨木坠落草间的声音几吸渐停,影儿望着散落的珠串不语,一道虚弱之声在此时传进她的耳里,“影儿”
只两个字,让她再度泪如雨下,无关心疼后悔,全是拨云见日的感叹。
她用刀尖轻轻挑他的衣领,露出他的前胸来。
带着轻颤的虚弱,那音调里又包含着劫后余生的庆幸,“翟离,我杀过你两次,这是第三次。这一次,没有赵琛,没有连决,我会看着你痛苦,你会倒在这片林中,看着我走远。我想了很多泄恨的办法,可只有一种,最为伤你。”
她逗弄般地靠近他,与他鼻尖相抵,轻声吐气,“就是我亲手杀你,再让你亲眼看着,我离开你。”
影儿用指尖接住自己的一滴泪,点在他的薄唇上,她轻笑着,一点点后退,从他脖间,取下那两壶酒,对着他说,“两壶药,一壶麻沸散,止你的疼。一壶党参藜芦,要你的命。你选。”
她看着他,同时将酒壶放到地上,柔声说:“你还记得,你让我疼过多少次吗?疼到发颤,疼到求饶,疼到昏厥。你还记得我说过吗?你让我疼,我也要让你疼。我要你的命,又怎么能只要你的命呢?”
影儿看向地上的酒壶,又问一遍,可翟离仍是看着她,不示意,不挪眼。
她笑着,“那我帮你选。”
影儿一双眼里毫无不舍与犹豫,那么漂亮的眼睛,此时冷冰冰一片。
她看着两壶药,在让他痛快与痛苦之间,选择了后者。
麻沸散,止疼,延缓他的残命,可那药力散尽后,则会痛不欲生。
这一次换了影儿掐住他的下颌,迫他张开嘴,逼他咽下。
上扬的角度,让那壶药顺喉而下,尽落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