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靖带着武承安走了,留下武承宪神情清澈又懵懂,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就干脆挎着腰间的匕首护在嫡母和长嫂身边,那样子孟半烟越看越眼熟,实在忍不住问他,这个架势是跟谁学的。
“嫂子,我跟阿柒姑娘学的啊。”武承宪老实得可怕,他没觉得半点不对,“之前遇上过几次阿柒来找嫂子,远远看着她佩剑佩刀而行的样子就觉得威风。”
“现在我去了国子监,又是后进去的,总有些不长眼地要找我麻烦。”武承宪对于自己在国子监里的事也不瞒着,“我跟他们打了几场,又学着阿柒的刀剑不离身,他们被我打怕了就老实了。”
孙娴心看着一脸理直气壮的庶子有些哭笑不得,但是也没多说什么,眼下要紧的事是把丧仪定下安排起来,这会儿时辰还早,一直到晚上肯定还会有人陆续过来吊丧,不能就这么乱着。
正事当前,黄氏也没心思跟孙娴心斗嘴,妯娌两人挑了正院一间厢房处事,把前面的丧仪和后面饭食供应分开,一人专管一摊子,出了什么事只管找下面具体管事的奴仆婆子。
这种大户人家的丧事孟半湮没主持过,也不会瞎出主意。就主动把账目这一摊子事管起来。
白布蜡烛灯油茶盏再到大小银钱,黄氏和孙娴心点头发牌子,众人再凭牌子来孟半烟这里支领东西,就算只有一根针,都不能一句哪哪儿急等着用,就把东西取走。
从白天到晚上,孟半烟屁股就没离开过椅子,身边几个丫鬟也跟着忙得鞋底子都薄了一层。直到自己眼前的光线被人拦住,抬头去看这才发觉是武靖带着武承安回来了。
早过了晚膳的点,今日能来吊丧的都来过了,这会儿除了灵堂里有几个旁支的子侄凑数守灵,院子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三个女人都累得够呛。幸好武靖在家族里威望够高,有他主持大局忙归忙好歹把场面稳下来。
目睹了灵堂打架的亲眷都被后找回来的武竑一个一个亲自嘱咐过不许多嘴,谁多嘴等这件事过后他就亲自上门去闹,谁敢这个时候不给族里留脸面,过后就都别想要体面了。
武竑纨绔归纨绔,但大家都知道他是真做得出来这种事的人。况且他身后还有武靖这个好弟弟撑腰,即便想要嘀咕今天的热闹,也都老实等着回家再说。
前院后院都有人坐镇,再之后来吊丧的亲朋好友虽觉得这府里没什么哀戚的样子,没见着遗孀家眷也有点奇怪,但没人多说什么,拈香祭拜叹两句武衡走得太早,也就罢了。
黄氏因为是总揽连嗓子都累哑了,还是忍不住跟众人夸了一句孟半烟。
“长安你这娘子讨得不错,我跟你娘两人一下午没歇,发出去领东西的牌子角都磨光了,她的账目都还清清楚楚,方才你们没来她还抽空把今天的账目又盘了一遍,是个真能干的。”
“当不得伯母这般夸奖,我家里做生意的,账目支出日日年年都是这般。今天的帐不留到明天去是习惯了,今日尤其特殊些不敢拖沓。要是今天的事理清楚了,账册明日也好交还给叔祖母和婶娘。”
孟半烟坐在武承安身边,手不动声色搭到他软白的腕子上,折腾这么半天这人脸色看上去不算很差,孟半烟怕他是在强撑,就也不问直接给他号脉。
武承安察觉到了妻子的动作,不但不躲反而还藉着衣袖的遮掩,把腕子更加往孟半烟手心里递,一副乖乖巧巧的样子,看得屋里长辈都挪开目光,懒得看小夫妻的恩爱把戏。
只有武靖脸色依旧很难看,他的目光越过众人看向摆在院中的灵堂,心中忍不住一阵恓惶,“这次的事恐怕不简单,明天还得过来操持。”
“老二,你下午到底问出来什么了,你又不让我跟你一起去问,现在这屋里就我们两家,总能说说了吧。”
武竑是真被人从他外室的肚皮上捞起来的,他对武衡这个小叔叔没多少感情。以前也许还有,但这些年武衡家中无论大小事情婚丧嫁娶都要找伯府来办,他早烦了。
即便是武竑这个纨绔也不得不佩服,武衡这辈子是真半点苦头都没吃过,只管着自己快活,有事了找伯府找侯府找谁都行,反正别让他操心就好。
武靖闻言,让房里所有奴仆都出去,看着被关紧的门等着仆人的脚步都远了,才长长叹了口气说出今天这出闹剧的起因。
“今日刘氏会在灵堂上对婆母大打出手是因为,她发现武婉肚子里的孩子是武翊的,这事是郭氏私底下撮合的。”
短短两句话,武靖说出来都觉得脏了嘴。武婉是武衡他原配留下的长女,这些年一直在家住着也没成亲。
族里几次提过武婉的婚事,但武衡总以舍不得女儿为由不接茬,本朝原就有在室女这一说,反正家中不缺钱,他自己不愿意嫁女儿旁人也就没再问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