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名叫滕霜,除了刚才那一扑比较大胆,他落座后一言不发,看着很腼腆。
伏望山狼爪握起桌上的葫芦吊坠,“老萨,我就知道,看到它,你一定会来见我。”
萨谟却无视他,视线始终落在滕霜脸上。
滕霜被他盯得有些慌,张嘴想解释什么,“萨大哥,我……”
“复活,还是没死?”萨谟问。
“别问了,没死,我亲手把他挖出来的。”
伏望山灌了口酒,“前几天,我照往常一样去祭拜小霜,见坟堆的土有动静,还听见小霜喊我,就把他——准确来说是他的茧,给刨出来了。”
狼爪拍拍滕霜的肩,“小霜,告诉你萨大哥,为什么没死。”
滕霜起身,背对桌前众人,缓慢解下斗篷,他的背上赫然是一对土黄色的翅膀,翼体轻薄,两翅分别有大团的漆黑图案,左右平放,状如蝴蝶。
滕霜露出翅膀的瞬间,沈越冥便感应到他身上轻浅的魔气,这显然是个正在发育的昆虫兽人,只有身体的一部分生出了动物形态,还没完全变化。
他安抚似的捏了捏凌无朝指尖。
化形一半的虫兽人,也不知道魔皇大人怕不怕。
滕霜回头,望着萨谟解释道:“萨大哥,我当年觉醒为蛾兽人,遇险时为了自保,陷入假死状态,你和伏大哥都以为我已死,就把我埋了,我于棺中化茧,沉睡到现在。”
萨谟锐利的视线扫向他的翅膀,怀疑道:“沉睡?那件事距今,已经一千年。”
“是啊!”伏望山呵呵笑了两声,把倒好的酒推给萨谟,“谁能想到一千年后咱们哥儿仨还能重聚,老萨,你说……”
萨谟猛一甩手,盛满酒的瓷杯便被挥落,碎了一地。
伏望山整头狼一僵。
萨谟盯着他,唇角凉笑,“千年过去,你仍酗酒。”
搭在桌上的狼爪握紧,伏望山沉声道:“我爱酒,却不酗酒,小霜既然没死,我就必须跟你讲明白那件事。”
滕霜见状急忙说:“没错,当年的事不怪伏大哥,是我……”
从萨谟摔杯子起,沈越冥就拽凌无朝离开了座位。
他俩蹲在不远处看蚂蚁,听身后你一言我一语,串起了当年发生的事。
千年前,萨谟与伏望山是同村的好友,觉醒灵田后一起离开剑城村,去落仙大陆各处游历,途中结识凡人少年滕霜,三人同行。
没多久,滕霜也觉醒灵田,是个兽人。
同为兽人,伏望山很兴奋,日日等着好友化形。
萨谟却暗自担心,因为滕霜觉醒成了一只少见的蛾兽人。
他听说蛾兽人团体臭名昭著,四处闹事,人数稀少,却是害虫一窝。
同类的兽人总爱聚在一起,滕霜觉醒灵田后,蛾兽人团体邀请他去巢穴做客。
萨谟不太放心,提醒他注意,滕霜却很兴奋,认为一个团体里总会有好人有坏人,他不在乎,何况他也想结识同类的好友,寻找修炼搭子。
他觉得萨谟和伏望山比他强太多,自己没办法把他们当搭子。
去蛾兽人团体拜访的日期临近,滕霜给每只蛾兽人都精心准备了见面礼物。
彼时萨谟正忙着在魔域争权夺位,无法跟在他们身边,便再三叮嘱伏望山,一定要陪滕霜一起去拜访。
可前一天晚上伏望山喝多了酒,第二天没能起来,滕霜见他在睡,也没叫他,自己去了。
天黑都没回来。
伏望山睡醒后去找他,只见腥臭湿冷的蛾巢内,一群体型高大的蛾兽人正围着一个少年兽人分食,他们的口器沾满鲜血与碎肉,贪婪地翕动着,伴着此起彼伏的吞咽声和翅膀摩擦发出的窸窣轻响。
那少年歪着头倒在地上,葫芦吊坠浸泡在血泊中,双眼因为恐惧而圆睁,面部早被啃食得不成样子,虫肢断裂成了一条一条,刚长出的翅膀与衣衫一同被撕成碎片。
地上散落着他精心准备的礼物。
萨谟接到消息从魔域赶来,两人陷入好友死亡的悲痛与愤怒中,杀光了整个蛾巢的蛾兽人——此后一千年,落仙大陆都没再有蛾兽人出现。
那时,萨谟质问伏望山为何贪杯。
伏望山坚持说,那晚他得了新酒,只喝了一碗品尝,绝不至于睡得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