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你手术是伤了脑子么?圣诞节在12月份啊。”
陈秋持更困惑了:“那我是,什么时候进医院的?”
“八月底啊,怎么了?”她放下手中的东西,认真地看着他。
“八月……夏天……”
夏天还没过完,他就住进来了,所以那个圣诞节,不是真的,那场艺术展,也不知道有没有发生过,甚至那个人,都有可能是个幻象。
此刻,他比任何时候都想要沉沉睡去,重新坠入那个梦,却被周佳阳递过来的一杯果汁无情地扯回人间。
“店里生意怎么样?”他勉强打起精神问道。
“还行,正常,跟以前一样,工作日不忙,周末忙一点。哦对了,立航哥找了两个兼职,都是周末来,所以一切都好,老板你就放心吧。”
“你那个——管委会的好朋友还常来么?”
“魏然啊?她——”周佳阳顿了顿,“哎具体啥事儿不能跟你说,反正她最近很少来了。”
“俞立航拒绝她了?”
“啊?你怎么知道?”
“看也看出来了,咱们店里只有俞立航能撑场面。”
“不不不,老板你也很帅。”
“少安慰我,我有镜子。”
“你也只是个头比他矮,光看脸——”周佳阳故意凑近,装作仔细观察的样子,“只差一点点。”
“切!”陈秋持瞥了她一眼,“那管委会其他人呢?林主任有问过我去哪儿了么?”
“当然,林主任送了个花篮和一箱水果,他说反正你也吃不了,就送到店里让我们分了。”
“呵,倒是挺实在。”他轻哼一声,随即又问,“那,那个以前经常来吃午饭的——”
“聂逍啊?”周佳阳接过话头,“听说是休年假出国玩儿去了。”
“哦。”
刚开始清醒那几天,陈秋持每天都盼着聂逍能来,哪怕什么都不说,出现一下也好,能看一眼就足够了。他焦灼得快要着火,反复的发烧退烧,身上被汗浸湿又干透,他感觉自己像一堆腐肉,散发出不太好闻的气味,于是在心里默念着聂逍千万别来,也不知道哪路神仙听见了这句祈祷,真的显灵了,直到现在,聂逍都没出现过,原来是出国玩了。
陈秋持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焦灼。
更多的是失望,是可笑,他做了一场梦,还煞有介事地,认定自己是个重要的人。
午后的一场大雨,伴着雷声,把陈秋持吵醒。他睁开眼,又看见周乘坐在沙发上。这间病房是个套间,没睡踏实的时候,总能听到外面有人说话,似乎是在开会,那应该就是周乘最近一段时间的办公地点。
他什么都没说,也不动,只盯着窗外看,看风摇晃树枝,看不断砸下来的雨水。
“想出去?”周乘问,“等雨停了我推你出去走走。”
陈秋持轻轻摇头,又闭上眼。明知道他不怎么说话,周乘依旧在他身边絮叨:
“医生说你这病不是突发的,早就查出有脑血管问题了,陈秋持,你生病为什么不告诉我?”
“所以你是因为病了才屡次拒绝我么?”
“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的?”
陈秋持很想起来敲他的头,以他的脾气,换作以前一定会长篇大论地怼回去,但现在,一场手术似乎抽干了他身体里的愤怒,他轻声说:“没有,你想多了。”
“有事要说,别自己扛着。”
陈秋持想,确实有事,但不能跟你说,也不能跟任何人说。别人,或者说电视剧里的情节,都是脑子出了问题之后失忆了,忘了自己忘了家人忘了爱人,可他不一样,他无端多出一段记忆,不,不是记忆,是幻想。可那些情景居然还要命的真实!
他拼了命地想忘记,却舍不得,也害怕如果真的忘了,连带着自己的一部分也会随之消失。
周乘端来一碗粥,盯着他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