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秋持的境遇很大程度都是自己造成的,他的心是一坨非牛顿流体,遇强他偏要强,遇弱他能更软,常做出不合时宜的决定。所以现在,躺在这张能看见血红色夕阳的病床上,他想要搞清楚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从什么时候开始回顾呢,是那个初春的,兵荒马乱的上午吗?
那天,从门诊三楼回到一楼,他一脑袋疑惑,拿着泌尿科医生盖章的挂号单,去了收费处。
前一晚没睡好,他昏昏沉沉:“挂错号了,麻烦换成神经内科。”
工作人员连头都未抬一下,只是机械地回应:“下次在导医台问清楚,就不会挂错了。”
“我是那个——呃,知道了,谢谢。”没必要辩解,他转身离开。
“哎,拿着你初诊单——”
他手里的初诊患者登记信息表上简单记录了几行字:陈秋持,男,28岁,主诉:头痛一天,体温:36。6,血压:11871。听到叫号声,他走进诊室,还不忘顺手关上房门。神经内科的医生看上去颇为年轻,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既不显得冷淡,也不过分热情。
“头痛这个症状从昨天开始的?”
“昨天上午。但是以前就有,很多年了。”
“之前在别的医院做过什么样的检查?”
“没做过。”
“没做过?你刚才说很多年前就开始了。”医生有些疑惑。
“不严重,忍忍就过去了。”
“头痛的频率是怎么样的,多长时间疼一次?”
“就是,每次……那个,嗯……的时候疼。”
“什么的时候?”
“有……反应的时候。”陈秋持支支吾吾地说。
“哦,怪不得你挂了泌尿科。不要不好意思说嘛,咱们是来看病的,没什么可害臊的。大概什么时候开始的还记得么?”
“很早之前,有……十几年了吧,一开始没发现有这个规律,而且那种疼很快就过去了,所以没当回事。”
“哦,现在是交了女朋友?觉得应该当回事了是吧。”医生对自己的猜测很是自信。
“不是不是。就是昨天刚起床那会儿,特别严重,甚至还有点昏过去。”
“时间长么?”
“不长,我起来那会儿看时间是十点零几分,晕了大概一两分钟,但明确知道那一下是没知觉了,而且没力气,坐地上缓了一会儿才能站起来。”
“好的,平时有血压高的情况么?”
“没有。”
“父母呢,家里人有没有?”
“也没有。”
“那我们先抽血,做个CT。”医生利落地从打印机里拿出几张纸递给他,还是不冷不热的笑容,“先去CT室,现在这个时间排队人少,出结果也快。”
医院是个没办法计算和计较时间的地方,陈秋持在CT室门口,将手机、钥匙和外套一股脑地塞进包里,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抬头看着自己的名字排在第二位,然而十几分钟过去了,名字依旧纹丝不动。身边不停地有急诊推来的病人,风风火火地,一个小时之后,终于叫到了他的名字。
就这样,抽完血后,陈秋持弯着手臂坐在长椅上,此时已临近中午。他从包里摸出手机,顿时心里一惊,屏幕上显示着三个未接来电,来电人都是“派出所李警官”。
陈秋持赶紧回拨过去:“李警官您好,我外面有点事没看到电话,您找我?”
“是啊陈老板,你得过来一趟,俞铠又惹了点麻烦。”
“他又怎么了?”
“别着急,不严重,就是跟你们那儿管委会有点矛盾,本来你们家这情况吧,我们也都了解,这次是路过游客报的警,我们也不能不出警,就先把他带回来了。”
“没人受伤吧?”
“没有没有,吵吵架推推搡搡的,教育了一下,他还算听话。你什么时候过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