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全程不到一个小时,但这些时间里,谭秉桉如同感觉过去了半个世纪那么漫长。
手术室外的凳子上像是布满了荆棘,一秒钟也坐不住人,谭秉桉站在手术室门外来回徘徊,一言不发。
徐涟漪站在一边,想劝他别那么紧张,结果一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也颤抖的不行。
是啊,自己的孩子进了手术室哪有不担心的,饶是再有想要安慰的话语也全部都堵在了喉咙里。
期间,谢晨轻声叫了他两句,谭秉桉也视若无睹,只觉得耳鸣一直在持续。
一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冰冷的刀片划在季蓝的□□上,就像是一把利刃剜开了谭秉桉的心脏。
某个瞬间,思绪被拉扯深渊,谭秉桉好像一抬头便看到了前方出现了那个让他记忆尤深的小木屋,场景如同季蓝把他带回家的那天一样。
风冷的刺骨,瘦弱的季蓝把他拖回家,点上了炉子,甚至可以闻到淡淡的碳味,有时候他也在遐想,季蓝为什么会不偏不倚的选择了他,而他又为什么会恰巧倒在季蓝家门前。
或许是天意吧。
起初的日子,他观察到季蓝的生活其苦无比,家里没有一只像样的喝水的杯子,只有一只蓝色的,容量很小且掉漆的保温杯,季蓝就拿那个杯子喂他喝水。
好不容易季蓝脱离苦海,跟他在一起,却生了很奇怪的病,提前谭秉桉不太能理解,季蓝为什么每天都在恐慌,为什么会在当初被自己的家人骚扰时那么担惊受怕。
直到今天,他经历过季蓝躺在手术室里,带给他的那种情绪,仿佛明白了许多。
在无法感同身受时,是无法理解其他人的行为以及内心所想,所以他当初不理解季蓝为什么老是说家里有一个奇怪的人。
现在想来,那更像是一种对未知的幻想,是季蓝自认为他不会与自己长久所诞生的第三者。
或许记忆会永远封存,或许无需刻意回忆,以往无法给予的东西在此刻终于拥有。
他们亦是。
。。。。。。。。
手术室的灯灭了,在门开的那一瞬间,外面的所有人都听到了洪亮的哭声。
随着手术室的门缓缓拉开,医生抱着一团会发出声音的小生物走了出来,刚想问家属在哪,便看到谭秉桉蹭地冲了过来。
“医生,怎么样了?!”
医生笑着说:“是个男孩,七斤三两。。。。。。。。”
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谭秉桉顿时慌乱起来,声音都拔高了许多:“我没说要孩子!!大人呢!!”
见他仿佛下一秒就能爆炸,医生抽了抽嘴角赶忙道:“大人麻药劲还没过呢,正在昏睡,都没事!产妇在后面,家属可以。。。。。。。。”
依旧是话还没说完,谭秉桉便看到季蓝被缓缓推了出来,赶紧跑了过去,检查着季蓝的情况。
“哎?”医生喊住他,但没被打理,左右看了看,询问道,“孩子不要了吗?还有没有家属?!”
闻言,徐涟漪等一群人也这才反应过来,立刻上前把孩子接过,但又都记挂着正在昏睡的季蓝,一时间不知道先关心哪个。
季蓝被推回了病房内,这一段路是谭秉桉这一生走过最稳重最踏实的路。
病房内,季蓝似乎精神终于得到释放,还在睡着,刚出生的小婴儿被徐涟漪抱着去做了出生体检,心率、呼吸、肌张力一系列检查。
进展顺利,时间变的快了起来,谭秉桉依旧像做梦一样,像个傻子般站在病床前一瞬不瞬地盯着季蓝。
直到一团软乎乎,会自己动的小婴儿被塞进他怀里,这才从梦境中脱离出来。
谭秉桉低下僵硬的脖子,皱着眉头扫了一眼怀中尚未睁开眼睛的婴儿,胎毛还挺茂密,鼻子有点塌,但医生说这时候太小,看不出来什么,小脸红扑扑,嘴巴上湿漉漉的。
似乎是饿了,即使眼睛尚未看到这个世界,但小嘴巴已经自己吸吮起来,但由于吃不到奶水,嘴一瘪作势要哭。
谭秉桉哪见过这架势,眼见着孩子已经大哭起来,吓得他顿时不知所措,由于不太会抱孩子,此时的姿势和刚被塞进怀里时一模一样,一样的僵硬。
徐涟漪就在旁边,谭秉桉手足无措的把孩子还给了她,推搡着说:“他,他怎么老是响啊?”
那么吵,有点不招人喜欢。
徐涟漪接过孩子,哄了哄,这才说:“小婴儿都这样,可能是饿了。”
“饿了?”谭秉桉说着,去拿了奶瓶和奶粉,像是想到了什么,艰难地问,“先放水还是先放奶粉?”
东西都没少买,甚至买了很多,但俩人都忘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这些东西他们都不会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