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越的眼眸在晨曦里眯成缝,刀柄敲了敲女墙缺口。
三指宽的裂缝里卡着枚青铜箭簇,纹路竟是御林军专用的蟠龙纹。
"用军营库房里的檀木。"周将军的嗓音像砂纸磨过铁器,"那些檀木,浸油烧起来比绸子耐燃。"
此时,王府的暖阁里,武思言的鎏金手炉煨着半卷《武经总要》。
听着的,她沉言道:"去取我房中的犀角屏风,那东西挡得住漠北风沙,就挡得住鲜卑箭雨。"
当李安甫冲进暖阁,狐裘上沾满硝石粉。少年世子的玉冠歪斜,袖口还别着半支断箭。
"祖母,南门箭楼缺人!"
他的嗓音带着一丝嘶哑,握弓的右手虎口裂着血口——那些箭支此刻正插在鲜卑斥候的咽喉上,箭尾系着母亲亲手抄写的《保甲令》,朱砂小楷被血浸成了褐色。
房中的夜明珠映出李安甫眼底的血丝,武思言开口道,"去城隍庙,把三百个空酒坛搬到南门——要坛口带着红封的状元红。"
子时雪霰突至,鲜卑军的火龙阵照亮半边天穹。
楚越的白马踏着冰面突袭敌营,马鞍下倒悬着三百草人。
这些用王妃周莹旧衣缝制的假人腹中塞满硝石,遇风即散出刺鼻白烟。
厮杀中,周将军的双眼突然暴睁:"放闸!"
绞盘转动的闷响撕破夜空。
护城河暗门泄出黑稠液体,混着酒肆陈年烧刀子的辛辣冲入敌阵。
楚越的银枪挑飞敌将铁胄,她瞥见草人腰间系着的香囊——正是王妃连夜赶制的驱毒包,艾草混着雄黄,在火海中炸出点点金星。
"起盾!"
城头坠下百张藤牌。
这些浸过护城河淤泥的圆盾遇火不燃,反倒将火龙阵困作赤色牢笼。
鲜卑重骑的青铜面具在火舌舔舐下扭曲变形,像极了楚云轩赏给长安官员的鬼面傩具。
王妃周莹立在箭楼最高处,嫁衣外罩着玄铁软甲。
她怀中三岁幼女攥着鎏金拨浪鼓,鼓面绘着的玄鸟竟与城旗纹样别无二致。
"看,爹爹在北斗星下面守着呢。"
周莹指着紫微垣,袖中滑落的《百家姓》被朔风卷向敌营,书页间夹着的砒霜粉簌簌飘落,恰似寒食节撒的纸钱。
鲜卑军炊烟突现青紫异色。
周将军的刀鞘猛击垛口青砖:"成了!"
那些掺了毒粉的粮车,正是楚越从西域胡商手里换的"治病良药"。
眼中倒映着火海,周将军恍惚看见二十年前阴山之战,李元胜也是这般烧了突厥粮草。
第五日破晓,李安甫的箭射穿了第七面狼头旗。
少年世子拉弓时想起父亲教的手法——三指扣弦如拈花,正是祖父李元胜猎雕的绝技。
箭羽掠过之处,百姓们正用门板抬着伤兵疾走,樟木门板上的"福"字浸透了血,在晨光里泛着诡异的金红。
"报!鲜卑军在挖地道!"
斥候的羊皮靴沾着黄黏土,靴底纹路与敌营辕门外的车辙严丝合扣。
楚越突然轻笑,银枪指向城隍庙飞檐:"请世子点兵。"
闻言,李安甫起身走向高处,披风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他的佩剑粘着鲜血,铮铮风骨,与冀州的烈性一脉相承。
“众将听令!死守冀州,斩尽鲜卑宵小!”
言罢,李安甫的剑锋过处,敌酋头颅滚入尚未冻结的血泊。
“死守冀州,斩尽鲜卑宵小!”
“死守冀州,斩尽鲜卑宵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