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拽住施令窈摆动的胳膊,半晌,自喉间溢出一声笑。
余光里,司机拿着牛皮纸袋,站得离房门有一丈远,一时进退两难。
施令窈一愣,被他这幅置身事外的态度弄到有点气急败坏,开始施力往回抽动自己的胳膊。
这场拉锯战,是段祈安最先败下阵来。
他伸直手臂,揽到女孩子孕后依旧纤瘦的后腰上,将人贴上自己的胸膛,说:“别闹了,不是说饿?汉堡还吃不吃了?”
施令窈躲开视线,不由觉得自己以前学的格斗技全都打了水漂,在段祈安的面前,她依旧是一只任人宰割的小鸡崽。
她不再挣扎,只用趿着绸缎拖鞋的脚踢了下他的脚踝,咬牙切齿,“我没有无理取闹,不饿了,不吃了!”
说完,察觉到腰间的手臂松了点力,她屈膝往下缩,成功逃脱。
步子迈开,刚走到门口,身后的人再度悠哉开口了。
段祈安轻一挑眉,扫了眼墙壁上挂着的石英钟,说话故意拿腔拿调,“明天孕检需要空腹,今晚可没宵夜吃了。”
脚下一滞,施令窈慢吞吞回头,眼神被盈满的水雾冲散。
她低着脑袋,秀眉拧紧,声音闷响,“要吃。”
段祈安冲着外面招招手,司机看到后径直推门而入,放下手里的东西,分秒不隔迅速逃离。
几分钟后,施令窈小口小口地嚼着手上的汉堡,垂着眸,还是觉得委屈。
她又没做错什么,先是被说无理取闹,后又被孕检空腹拿捏,忽然明白了寄人篱下的苦楚。
段祈安挺立站着,目光倏地捕捉到扑簌簌往地毯上掉的晶莹。
他弯膝蹲下去,叹了口气,用指腹揩去女孩子下巴悬而不落的眼泪,说:“哭什么?让妈看到了,该以为我欺负你了。”
施令窈偏开头,不愿他动自己分毫,沉着一张脸,凶巴巴的,“你本来就欺负我。我后悔了,我不要跟你培养感情了,生完宝宝我们就一拍两散。”
段祈安这才知道是把人彻底惹恼了。
他悬着一颗心,语调缓慢,“我从不带女伴去任何场合,助理会打电话询问我,只是在例行公事。哪怕他们知道我的行事作风与生活习惯,但事无巨细都该考虑到,这是他们的工作范畴。”
好一会儿,他在她的错愕中再次出声,“我猜你刚才一定急急忙忙挂了电话,根本没听郑嘉讲完话。”
施令窈面颊一热,抿着嘴,不敢吭声。
她当时一听到“女伴”两个字,耳边嗡的一声,在本能的驱使下,只想着找段祈安理论,确实没给电话那端的人继续说下文的机会。
端详她片刻,段祈安慢悠悠起身,接了杯温开水递给她,瞅着她问:“还要一拍两散吗?”
施令窈轻咬下唇,忸怩着哼出一声,“要。”
段祈安的掌心覆上她的头顶,揉乱了她的发,迅速驳回,“想得美。”-
“窈窈,真不用我和阿音跟你们一起去吗?”
白妩趁施令窈换鞋的间隙,又检查了一遍产检资料收纳包。
施令窈还是有点不太想理会段祈安,轻飘飘扫一眼,面上却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笑着说:“妈,不用,只是普通检查,我一个人去都没问题。”
后半句她拔高了语调,是故意讲给身后跟着的段祈安听的。
段祈安手上拎着她的包,弯了弯唇,耐着性子没跟她计较。
两个人出了御景苑的大门上车,一左一右落座在后排,明明只隔了个扶手箱,在此时此刻却有种江水湖泊横亘在中间的距离感。
施令窈思绪迷蒙着,脑子里天马行空想了一大堆。
段祈安不声不响地瞥过去一眼,女孩子的眉心都拧成了麻花,半截手臂就能搂住的肩膀小幅度颤抖着,就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下一秒就能将她吃了一样。
他摁了摁眉心,哄了一个晚上没哄好,是他不够努力,他反省。
静默几秒,说:“窈窈,你——”
施令窈倏然间偏头望向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我在网络上搜索过好多次,如果无创plus做完不过关,就必须要做羊水穿刺。羊水穿刺就是先用超声波传送器找到胎儿的位置,然后用针头从腹部刺入抽取羊水,听着就很可怕,而且还有风险,有可能出血、早产,胎死腹中都有可能。”
等她喋喋不休说完,段祈安顿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方才只是过度紧张,与他无关。
不过这幅泪眼婆娑的样子,与出门前故意呛他时的不甘示弱,简直大相径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