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梦境像是被割裂的镜子,碎片很快就将床上的孟寒割裂。
现实中,孟寒的苍白脸颊上突兀地现出一道血痕。
方远从他怀里移开,他看向孟寒的目光冰冷,但没有杀他,伸出手盖在孟寒的眼睛上,让他再度沉睡。
回到垃圾场,方远的消失并没有人知道,毕竟方姨林伯都不知道最爱的儿子已经变成鬼,时不时回来见他们的。
方远此时的形象和初成鬼形时大不相同。
他身后的头发无风自动,指甲彻底变成乌黑色,嘴唇的颜色很红,偏偏肤色白到吓人。
他一双冰冷的眼睛在看到父母时才有些流光划过。
方姨身体在渐渐好转,但她有预感她活不了多久了。
艰难起身,用干净的帕子擦拭方远的遗照,方姨和以往一样碎碎念:“远远,最近要入夏了,你别热着,出门记得带伞,钱还够吗?读书会不会很累啊,现在累些就累些,毕业了就好啦……”
方远进入遗照,仿佛就是妈妈抚摸脸颊一般。
“是我和你爸爸没用,没给你好的生活,我们远远这么好,怎么就……”说着说着,遗照前的憔悴女人又开始落泪。
眼前再度模糊,但紧接着她看到一个熟悉且思念万分的人出现,方姨颤抖着伸手去摸方远的脸,远远。
方远心剧烈一跳,立马把方姨送到床上,再次打算用自己的力量救方姨。
但他没看到他指尖出现的灵力带着丝丝缕缕的黑气。
那是怨气。
在怨气的输送下,方姨感觉到身体在渐渐变得冰凉,但眼前却逐渐清晰,她看清了眼前人,真的是远远。
高了,瘦了,方姨在死前还能见方远一眼,她带着笑咽了气。
方远顿时一愣,为什么没用,为什么!
明明他可以救妈妈的!
突然门被匆匆打开,从刚刚开始一直心神不宁的林伯急慌慌地赶回家,却只看到方姨闭眼的那一幕。
他佝偻的身形顿时又低矮了很多,他用力闭了闭眼,似乎不敢接受眼前的一切,一定是睡觉了,一定是。
但当林伯走进床板,握住方姨逐渐冷下的手时,难以自抑地流下一滴泪。
“远远走了,你也走了。”林伯脸上的笑很苦涩,声音唏嘘又感叹,“也好也好,去陪陪远远,他估计很想你了。”
林伯将方姨的头发认真梳理,给她换上最喜欢的一件衣服,那还是两人结婚时候的一件淡蓝色衬衫。
他也换上,同款不同色衬衫,将身上的褶皱抚平。
方姨有着先天的心脏病,林伯腿有毛病,两人凑合一起过,这一过就是三十五年。
林伯不好意思地给殡仪馆打电话,让他们明天晚上过来送一下。
他像是回到过去的时光,精力还算充沛地交代了一切,将最后的钱准备好,雇佣了人帮他出殡,在墓园定了一座坟。
可以放下他和方姨的骨灰,还有远远的遗照。
林伯继续方远没做完的工作,他拿出两根长明灯,在方远遗照前点燃,隔着幽幽灯火,林伯看着方远的脸,但什么也没说。
目光忧伤,充满自责,他在怪自己,没有保护好儿子,又没有照顾好妻子。
林伯也死了,在方姨的尸体边枯坐一夜后死在方远的面前。
死前,林伯说道:“远远,我们对不起你啊,我们耽误了你,还害得你死后也不能安宁,是我们没用。”
市一中的惨案所有人都有听说。
案子刚出来的时候,方姨和林伯在屋子里沉默看了很久,方姨一直看着新闻回放,最后口中呢喃:“是远远。”
那晚的寂静和沉默无人可知,就像方远的悲痛无人可诉说。
方远眼睁睁看着这一切但难以阻止,他哭到哽咽。
孟寒来得很晚,他睡醒时时间已经到了正午,他捂住剧痛的头,寻找方远的身影,但室内空空。
方远跑了。
这一找就找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