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突然,几人都被惊到滞在原地未曾动弹。还是季将离紧随春儿大步流星地奔出之时,江意晚才回过神来跟上。
终于抵达江念欢院内,推开门,撞进眼前的景象却是令人触目惊心——床上躺着的那人面色苍白如纸,在她右手手腕处,一道深堑的伤口血流不止。殷红的鲜血浸透了被褥,又滴落在地,汇成一片汪汪血泊。
季将离抬起手,去探江念欢的鼻息,只觉她的呼吸渐渐衰弱,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消失。他连忙冲春儿惊呼道:“大夫呢?去请李大夫!他应该还没有走远,快去啊!”
“遵命将军!奴婢这就去找李大夫!”春儿眼角含泪,急匆匆地出门追赶。
季将离咬牙扯下一块衣料,死死缠在了江念欢手腕上。可任凭他绑得多紧,汩汩鲜血仍旧毫无阻碍一般四散涌出,血流如注,绽成一簇殷红刺目的曼陀罗花。他凝视着江念欢的脸庞,只见她毫无意识地紧闭着双眼,常日挂着温婉笑容的唇角无力地下垂着,就连原先鲜活温暖的身体此刻也逐渐开始体温骤降。他只能紧紧地抱住江念欢,唯恐松懈半分,她便会化作沙尘,自他怀中流逝。
为何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他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为何那般活泼爱笑的一个人竟会被他逼得自寻短见。
此时此刻,季将离终于意识到……是他错了,他不该胡乱猜疑她的。
季将离将头深深埋进江念欢纤瘦的肩膀,低低道:“欢儿,你醒醒,你快醒醒,别睡了……是我错了……”
那声音极度沉闷,传进江意晚耳中之时,甚至还隐隐带着些哭腔。而她只是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望着几乎失控的季将离。
重生三世,她自然知晓,季将离始终心心念念的都是江念欢一人。入府这些日,季将离一有闲暇,便是往江念欢院里凑。哪怕是难得的家宴,季将离也对她视若无睹,全程将江念欢伺候得几乎吃饭都不用亲自动手。但目光定格此刻,她却恍恍惚惚想起一些本已被她深藏记忆中的走马灯画面。
第一世,她溺毙于莲花池中,香消玉殒之际,她感觉自己忽然浮在了空中。谁知她消失半月,季将离竟无丝毫在意,只当她耍小性子,跑回了娘家。直到原本芬芳宜人的池水终于发出阵阵恶臭,季将离才着手派人打捞出了她的身体。无论生前如何美艳的皮囊,死后都不过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更别提还是一具浮肿惨白、被鱼儿啃食了大半的残缺躯体。
她在空中,望着季将离抬手覆住了口鼻,随后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淡淡吩咐道:“找副棺材,葬了吧。”
如此神色自若,如此轻描淡写,甚至就连最后留给她的表情,都不过是嫌恶的蹙眉——就好像是某种他期待已久的解脱终于到来。
春儿的哭喊声将她拉回了现实,她看见春儿踉踉跄跄地冲进屋内跪下:“将军!将军!李大夫已经走了,奴婢找不到李大夫!求将军救救夫人!这样下去,夫人的血都要流干了!”
“蠢奴才,找不到就继续找啊!难道就没有别的大夫了吗!”季将离愠怒,回头冲春儿嘶吼道。
“奴婢已经派人去请最近的大夫了,可是不知道大夫什么时候能到。将军,你快想办法救救夫人吧!奴婢求求您了!”春儿泪如雨下,只顾着跪地磕头。
“我又不是大夫!你让我怎么救……”季将离眼色森然,周身戾气几乎压抑不住。可他刚刚言罢,便忽然心有所悟,将视线投向江意晚。
他确实不谙医理,可这不还有个通晓之人恰在此处吗?
他小心翼翼地放下江念欢,朝江意晚靠近几步,道:“意晚,我知你与欢儿一向合不来,可你既涉猎医术,便应当知晓医者仁心的道理。欢儿如今危在旦夕,还望你能放下成见,救救她。”
江意晚抬眼望他,只觉心头堵得慌。先前的走马灯还在她眼前徘徊,燕儿之事也尚未查清,虽不能直接认定就是江念欢所为,左右她一定脱不了干系。可她身为医者,遇到伤患自当挺身而出,确实没道理被情感左右,放任江念欢就这样在她面前血流而亡。
季将离忽然拉住她的手,又郑重地往她手中塞入一枚色泽莹润的玉佩:“意晚,这是季府掌家玉佩,只要你愿意救她,今后府里一切都听从你指挥。我求你,救救欢儿吧!”
直到此时,江意晚终于忍不住自嘲地笑了。
前世她殚精竭虑,为府里尽心尽力,可季将离丝毫没有要赠她玉佩之意。如今为了救江念欢,他竟不惜放低身段,向她求助,还如此轻易地就将府内上下全权都交给了她……真是可笑,当真是可笑至极。
“我并无实操经验,仅仅是读过几本医书。”江意晚垂着眸道。
“事急从权,意晚,如今只有你能救她。我求求你,就试一试吧。”季将离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