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好了之后,言初把纸对折,又折了一次,放进路过的助教手里捧着的盒子里。
盒子很轻,晃了一下,就被抱着带走了。
言初低头抿了口咖啡,眼皮也没抬,只是心里不知怎么就觉得揪了一块。有点疼,有点痒,像蚊子咬了又不敢挠。
台上,陆洺执开始抽问题。
他随便抽了一张,展开,看也没看是谁的字迹,垂眸念道:“请问在选择实习方向时,如何兼顾兴趣与发展?‘”
陆洺执直接开始侃侃而谈,讲了两句自己的经验,又顺着说了几句关于长期目标与短期试错的话,底下有几个学生连忙点头记笔记。
接着第二张、第三张……都是学业问题,人生规划、家庭压力、读博建议。他回答得从容又得体,不时还能逗笑场子,每一句都拿捏得刚好,既显得他够诚意,又不至于真把自己剖开给你看。
连Leo都听得认真,时不时“啧”一声,小声感叹一句“看看人家,真是年轻有为啊。”
言初没说什么,只是看着他的手一张一张地抽着纸条,心里不知什么时候慢慢起了点涟漪。
她本以为自己没抱什么指望,但心里那点不动声色的期待,悄无声息地涌了上来。
如果陆洺执看到那句话,会是什么反应呢。
他会停顿吗?会笑吗?还是像现在一样,只当是陌生人的一句调侃,轻描淡写地笑过去,然后下一题吗?
就在言初内心的期待达到顶峰的时候,讲座的时间就这样结束了。
陆洺执低头看了眼表,笑着收住话:“今天时间差不多,就先到这儿。剩下的问题我们会统一整理,之后如果有机会,会在项目邮箱里统一回复。”
底下响起掌声。
言初有些失落。
陆洺执迈着长腿离开了。
他离开之后,有人开始收包,有人已经站了起来往外走。
言初还坐在原地愣神,心中莫名怅然若失。
Leo拿胳膊肘碰了她一下:“你怎么了?走啊,我刚查了,陆氏在英国的XX分公司也挺厉害的,咱们学校能进的屈指可数……赶紧的,咱去他面前露个脸,哪怕混个眼熟也行,不是想去他那实习吗?走了走了。”
言初没动,过了会才淡淡说了句:“你自己去吧,我不去了。”
Leo没反应过来:“哈?”
她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我,嗯,对公益不感兴趣。”
这刚编出来的借口,连停顿都带着心虚。
Leo更懵了:“你怎么回事啊你?刚才还雄心壮志的,怎么这会儿说变就变了——”
话还没说完,言初已经站起来了,抱着那几本书,拎起包,头都没回地说了一句:
“我要回家写论文了,我不跟你说了,走了。”
Leo怔在原地,目送她离开。直到她的背影彻底淹没在人群里,他才收回目光,眨了眨眼。
过了两秒,他低声骂了一句:“这人今天怎么回事……”
然后Leo收了手机,绕过椅子,从另一边通道快步绕了出去,朝陆洺执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他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毕竟,机会永远是留给愿意抛下面子、争一争的人。
言初走得很快。
她的每一步都走得很是稳当,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就连抬脚这种动作,对现在的她来说都太吃力了。
言初双手紧紧捧着借来的书,掌心早就出了一层细汗。刚才整整一个多小时,她身上的每一块肌肉其实都在绷着,要不是Leo在旁边,逼得她必须要死撑,可能她早就破功了。
脑子里,全是刚才讲台上那个人的脸,那双眼。
言初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那么在意。
她以为她早就不在意了。
直到她真的再一次亲眼看到陆洺执,在万众瞩目的灯光下,从容冷静、风度翩翩,说着那些关于“爱”和“成长”的话,像什么都放下了,像他们从没在泥沼里彼此撕扯过。
那一瞬间,有一种屈辱到几乎窒息的情绪涌了上来。不是因为他做了什么,而是因为她竟然还会因为他的出现,心里像被什么猛地割了一刀。
怎么在异国他乡都能见到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