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呼吸微不可察地快了一些,头一次大胆地靠在裴忌肩上:“主子……”
李道生压低了声音,更像是喃语,而不是非要得到一个答案,“主子今天怎的对奴才这么好?”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眼里的阴沉又聚集起来,冷光倒映在他眼里,像是灯芯在跃动,又比烧焦的灰黑一点,比烧没的炭灰一点。
并不像他声音表现出来的那样柔和。
阴柔从来不是他的底色,不择手段,狠辣无情才是。
他知道自己天生一副好相貌,也知道怎么才能最能展示出自己的容貌,他只是不愿意,不愿意旁人一听到他是阉人就轻视。
李道生垂下眸,更不愿意……
被当做替身。
他只是骨子里卑贱了些,身体残缺了些,连他自己都恨自己现在这副样子,但旁人不能如此对待他。
他就是如此小气,睚眦必报。
这一点,在面对裴忌时尤甚。
裴忌对此一无所知,他当然想不到,他无心喊出的名字,让还未改名的李道生在短短几息之内,心思就已经转了几圈。
他听到这话只是一顿,松开怀中人的腰肢,曲起手指,抵到李道生下巴底下,让这人不得不抬起头,直视着自己。
见李道生看了他一眼便像被烫到似的移开眼,心里就像被孔雀的尾羽扫了一下似的,远大于重逢时的喜。
他的情绪向来如此,来得快也去得快,而他最擅长的情绪是怨,是恨,就像纵使看着李道生为他而死,这种怨与恨还是不能消解。
需要从始作俑者身上收回一点利息,才能勉强缓解。
世人皆道李道生手段冷厉,狠毒残忍,在此情况下,裴忌却还是能在书中得一个反派的名头,这绝非是信口胡诌,而是有其缘故的。
裴忌太随心所欲,性格乖戾,能真正牵动他情绪的事情少之又少,像他这样的人,做什么事都只凭着一分兴味,不在乎利益盈亏,不在乎谁是谁非。
要他爱或者恨一个人都是极其艰难的一件事,可在上一世当中,他就是那样怨恨了李道生一辈子。
所以李道生,是裴忌生命里的少之又少当中,少之又少的特例。
现在他要收利息。
反正,他迟早都要被背弃。
他也跟着李道生呢喃,那双雪亮的眼睛却死死盯着面前的人,却像头狼在盯着猎物时发出呼噜声,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句:“为什么……?”
他也想问为什么。
裴忌还是怨哪……
司公啊,现今的你看上去这么喜欢我,为什么最后还要背弃我而去呢?
这一次,他一定要知道答案。
于是他低下头,毫无征兆地在李道生嘴唇上咬了一口。
见这人瞳孔紧缩,不敢置信地抬起头,他却舔了一下还是干得发裂的嘴唇,两根手指再度曲起,抵在李道生的心口上,挑起唇角:“公公,你的心怎么跳的这么快呀?”
明知故问,又十分邪门。
太恶劣,太恶劣。
根本不是什么皇室贵胃,分明就是地痞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