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乐吃不吃,她不吃她饿着。少出来喊你一声舅妈你还吃不下了是怎么着?”
纪繁西直接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当时就撂了脸。
“我们家小姑娘就是娇贵,这还是在我姐我姐夫家,爸妈也都在这坐着,轮得上你在这点嘚人啊?”
舅妈一下被怼得脸通红,俞悄也吓一跳。
因为他当时心里其实有点赞同舅妈,觉得俞小雨这次发脾气真有点儿不看场合,不懂事了。
老姨这一通怼,也是半分面子没给舅妈留。
但神奇的是,没有一个人指责纪繁西的态度。
“哎行了。”舅舅甚至还半开玩笑的陪着笑脸,“你嫂子也就那么一说。犯不着生气奥。”
“我不是那个意思。”舅妈尴尬又恼火,还得跟着赔不是。
“我看小雨也是被你这脾气带的!”只有姥姥虎着脸假装打了老姨一下。
“今天公司忙,给我整上火了。”老姨借坡下驴,冲舅妈点一下酒杯,“嫂子别跟我一样的。”
“……我舅舅在南方做生意,平时见面少。”
俞悄回忆着,慢吞吞地跟叶幸司描述。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两年舅妈的娘家出了事,需要好大一笔钱。我舅舅攒的底子全垫进去了都不够,剩下的几乎都是纪……我老姨和我妈帮衬着填的。”
俞悄平时也总读串“纪姐”和“老姨”,这还是第一次反过来读错。
“我妈脾气好,不爱生气,她都够呛能听出来舅妈在阴阳她。我爸呢是女婿,老丈人丈母娘都在,也不好开口。”
“所以我姨说这些最合适,她也是真听不得有人说我妈,说我和我妹。”
“那会儿我姨还没发展成现在这样,还不是‘纪姐’。”
俞悄笑笑。
“但也很厉害了,更别说那时候年轻气盛,脾气比起现在只多不少。”
很小的一件事,却让正在上中学的俞悄第一次直观的意识到——不论小家还是大家,谁能挣钱,谁腰杆就硬,谁就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哪怕拍着桌子骂嫂子,舅妈都得赔着笑脸给她道歉。
“当然,那天饭局结束后,我姨也把俞小雨拽出来骂了一顿,小丫头确实被惯得不懂事了。给我妹凶得扯着嗓子哭,我姥爷又追着我姨要揍孩子。”
俞悄低头踢了脚路边的小石子。
“直到现在,家里还是公司里有饭局啊聚餐什么的,爸妈问我们去不去,我和我妹都是想去就去,不想去也没再听谁多说什么。”
当年那个年轻气盛、护着外甥女冲亲嫂子拍桌的老姨,和刚才亦步亦趋、向左槊示好的“纪姐”纪繁西,缓缓地在俞悄脑海中重叠在一起。
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在心头蔓延开来。
人还是同样的人,事也大差不差,都是吃饭的小事。
可背景由“家”放大到职场里,或者社会中,竟然也是同一个道理。
——上位者随口的一句话,便是下位者费尽心力的讨好。
而俞悄抛开血缘,一个处于更下位的小助理,更是连答应和拒绝的机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