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别说了!听俺说!”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看向许大舅。
许大舅说:“俺没教好孩子,这是俺的错,但俺从来没想包庇家里人,俺儿子犯了错,该怎么惩罚就怎么惩罚,俺多一句都不会说。”
许金财急忙道:“谁信你咧!你在这儿说得再好听,回去还不是跟你儿子住一家?你就那一个儿子,还能真不管他?”
许大舅并不看许金财,而是继续说道:“俺不是能人,也没啥大本事,大伙儿相信俺,才叫俺当了这个村支书。可俺辜负了大伙儿,俺没脸再干下去了……”
说到这儿,在场的大部分人都听出了许大舅的意思,就连许金财都狐疑地看了过来。
许大舅说:“这个村支书,俺不能再当了。但这个砖窑,是一定要拆!俺当村支书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要拆了这个砖窑!”
许金财没想到许大舅被逼到这份儿上了,居然还没忘了要拆砖窑,一时气急,指着许大舅“你你你”了半天。
他忙对村民们说:“你们别听他挑拨!俺给钱!俺包地给大钱!只要留着砖窑,赚回来的钱全村都能分到!可要是拆了,你们就一分钱都拿不到了!”
许大舅不理他,只对村民们说:“俺们许家村不是个种地的好地方,沟壑多,平地少,好田地就更少了。这么肥的地,被挖得乱七八糟,泥都被运走做砖了,留给村里的就剩满地的坑。别说包地的钱收不上来,就算给了钱,这地也恢复不了,再也不能种了。”
这一番振聋发聩的话,村民们没有不为之动容的。
只有农民才会将土地视为命根子,也只有农民才知道瘦田要花多长时间才能养成肥田。
一滴汗珠砸地上摔八瓣,每一寸土地都浸满着农民的血和汗。
许大舅接着说:“俺们农民不能只想眼前,也要替子孙想一想。砖窑就算给钱,又能给多少年?四年就把地挖成这样,全村的田土都运到砖窑也不够用的。没了地,
就没了安身立命的根本,日子还能过得下去吗?!”
许金财试图说服村民:“俺给钱!与其种地累死累活的,把地包给俺、白白拿钱不是更好吗?”
然而,村民们已经做出了他们的选择。
一锤子,两锤子,三锤子……
村民们抡起大锤,砸向圆拱状的轮窑,灰尘扑扑地落下来,原本结实的窑身裂开了一条条的缝。
许金财家的人试图阻拦,但他们又哪是人多势众的村民的对手,不多时就被扔出了砖窑。
许金财媳妇拍着地大哭:“哎哟哟哟这是不给人活路了,这是要逼死俺们家啊!还有没有王法了!”
许金财心痛不已,怒道:“许国忠,你给俺等着,俺这就到乡里告你去!”
粉条厂。
许巧燕对贾志文说:“你告去吧,爱去哪儿告去哪儿告,俺一分钱都不会给你。”
贾志文恼羞成怒:“好好好,这是你说的,你可别后悔!”
许巧燕说:“俺才不会后悔,俺这辈子唯一后悔的就是嫁了你这个王八羔子,早知道当年就不在知青点帮你干活,累死你个鳖孙才好呢!”
贾志文气得脸色涨红如猪肝:“行,行,我记住了,你给我等着,我跟你没完!”
许巧燕啐了一口:“快滚!多和你说一句,俺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贾志文狼狈不堪地离开了许家村。
当他在路口等私人中巴车时,村里出来一行人,模样狼狈,头上身上都是灰尘,也正在等车。
“日尼玛的,许国忠真不是个东西,说拆真拆,这村里是待不下去了……”
“咋办,真要去乡里告他?听说他跟那些干部关系可好呢,能告倒吗?”
“光知道许国忠的小子藏到乌城,不知道他藏谁家了,乡里能信俺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