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傍晚来的早,暖橘色的烛火在叶府一盏盏亮起,渲染空气中已经冒头的凉意。
没一会暖意就笼罩整个叶府,独留角落里一处破败的柴房,被窗外的寒风肆虐摧残,偶尔传出零碎的几声低咳。
岑秋锐觉得自己的脑子昏沉沉的,似乎不怎么清明,意识迷迷糊糊的乱窜,他闭了闭眼睛努力把自己裹紧成一小团,暗自调动内力周转全身。
无数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不休。
“锐儿,我的好孩子,照顾好弟弟。”
“往南走,一直往南走……缘法自然会到。”
“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两个贱种给我找出来灭了。”
“他岑秋锐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我叶安皓捡来养着玩的一条狗而已。”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就是喜欢的不得了,他怎么样我都喜欢,我只喜欢他,我只要他,别人都不行。”
“嗯,我只喜欢你……”
岑秋锐心口一刺内心翻涌,偏头吐出一口暗红色的血。
果然还是不行,一动真气体内就虚空的可怕,全身经脉滞涩,果真如那人所说,三年之约少一天都不成。
岑秋锐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还有最后一个月了。
风卷残烛的木板被吹得吱呀作响,仿佛下一秒就会完成它最后的使命,空荡残破的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暖洋洋的炭盆,岑秋锐如墨的眸子闪现出凶险的杀机。
“谁?”
叶随懊恼,硬着头皮从廊角走出来,“……是我。”
白天杂事太多人也多,他只是想趁着夜色正浓,来看看岑秋锐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自己也能乘机拉进一些与岑秋锐的关系,获取信任感,只不过他还没靠近屋子就被发现了。
岑秋锐微微偏头,神色未明地看了他一眼,语气微凉:“这个时辰,三公子不该出现在这里吧?”
叶随脸色白了几分,后颈吓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他紧紧攥着领子,“我……我来是想告诉你,管理马厩的俩个小厮也不知道怎么惹怒了二哥,今天被二哥发卖出府了,你,你最近当心一点。”
“要打发谁出府,不过是你们一句话的功夫,还需要什么理由。”岑秋锐嘴角勾起一丝讥讽,“三公子还是不要与我这等人扯上关系的好,炭盆还请拿回去吧。”
叶随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岑秋锐眼底下逃走的,浑浑噩噩走回屋子,整个人深深埋进了浴桶。
“哗啦——”叶随猛地从浴桶钻出,抬头看着镜子。
镜子里是他最熟系的脸,只不过那张脸现在沾着水,头发湿哒哒的分成了好几缕,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喘息,说不出的几分狼狈。
回忆起前世的种种,叶随无法忘记岑秋锐如阎罗般的样子,他见识过岑秋锐是怎么一步步把叶家上下杀得一条狗都不剩,却独留自己一个……
上一世叶安皓的恐怖绝伦的死状和岑秋锐那张漂亮的脸,一度是叶随那段时间挥之不去的梦魇。
说起来,前世他得以蝼蚁偷生原因却也是可笑至极,就只是因为他之前无意扔给过岑秋锐一块薯饼。
叶随永远忘不了那天,叶家二公子的生辰是大日子,所以叶府掌管厨房采买的管事,早早就派小厮去买回了舒记新鲜可口的绿豆酥,本来叶随也能分到几块解解馋,却被看碟下菜的下人克扣,酥脆的绿豆糕变成了硬邦邦的隔夜薯饼,这种事情从小到大叶随每天都在经历。
都是叶府的公子命却是两种,只是仅仅相差几分钟,自姨娘死后却无一人在意,没人记得那一天也是他的生辰,他气不过把薯饼扔在地上,发泄地踩了好几脚,泄了愤本想拂袖而去。
在看到了不远处被叶安皓轰出来,被禁食抽打到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岑秋锐,那一刻,心绪翻涌,叶随扭曲的内心在那卑贱的身影上找回了些许莫名的优越感,就顺手把那块已经稀烂的薯饼捡起来丢给了岑秋锐。
叶随攥紧衣袍下摆,眼神不由暗了了几分,叶家上辈子的没落,可以称得上是由他那废物二哥一力促成的,只要他死了,叶随的心脏“砰砰砰”呼吸都粗重了两分,勾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