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为什么要杀我?
笙离和小六他们还好吗?
杨心问猛地转头,便见一个只有胸部及以下的游魂在冰面上慢腾腾地行走,身影越发浅淡,没有口却还在念念碎道:“成了吗,我们成了吗。”
“小六说这时候要怎么给自己壮胆来着?”
“哦,对了……”他想起来了,用新学的秦腔吼道,“我乃半侠仙,不要高官不要金银,路见不平——一声吼哩——”
那唱调激昂似裂帛,如真龙破冰,直上云霄,其鳞片零落,化作一缕清风而下,吹入围炉之中,将那簇火烧得更旺。
“他第一次跟你说的时候,你大概只是想稳住他,还没有到封口的这一步。”陈安道看着那摇曳的火光,接着道,“可在无首猴和花儿姐的劝诱下,他们觉得衙门腐败,明察所也与朝廷是一丘之貉,头顶暗无天日,他们只能靠自己,于是犯下了第一桩命案。”
“此时你才发现,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侄儿,竟是以这种决心要揭露此事。”
“你理所当然地杀了唐轩意灭口,又将其伪造成与前案相似的案子。”陈安道说,“但你进不了明察所,蕊合楼又是四皇子的地盘,你要做这种伪装,十有八九是要挟笙离去咬的。”
“可笙离没办法下嘴将他的尸首吃掉。”
“那这半具尸身又该如何处理呢?”
张珣猛地抬眼望向冰面。
“你们用千机营的士兵为祭阵,封在了这冰面之下。”陈安道轻道,“唐大人自然也发现了这是个绝佳的藏尸处,这水下那么多的尸体,来年开春才会被捞上来,彼时尸体都不成样子,少了个肩膀和头也算不上稀罕,是不是千机营的人,自然也是唐大人一句话的事。”
“你胡说八道!”唐凤一把夺过唐鸾手中的枪,举起了对着陈安道怒喝,“再敢信口雌黄,我即刻崩了你的脑袋!”
“明察所办案,唐小姐这是做什么?”
“你无端攀咬好人!”
“好人。”陈安道忍不住笑了,脸上的伤被牵动得发疼,他却依旧抑制不住笑意,“这亭中,竟还有人能称得上好人?”
张珣捻着佛珠,对唐凤命令道:“唐凤,把枪放下。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对陈仙师举枪。”
唐凤的眼眶通红一片,她调转了枪头,却是抵着唐鸾的胸口,半晌道:“哥,他们没有证据的。”
唐鸾没想到她说这句话。
“你说不是你。”唐凤抱着枪,一点点往后走,一步步退出了亭子,“没人能证明是你做的。”
陈安道眯眼看她,半晌慢慢地站起身来,忽然对太子笑道:“殿下可是有哪里不适?”
他说着靠近了一步,竟是几乎贴在了张珣的手臂边。
张珣问:“何出此言?”
“殿下从方才开始便在发抖。”陈安道斜眼看向唐凤的位置,又往张珣的身后走去半步,“可是这亭中太冷了?”
“哥!”唐凤泪流满面,“你快说啊!”
桌下的衡阳公嗅到了一丝不妙,下意识地把头往桌底下埋,而唐鸾一时微怔,他甚至才发现自己的枪被唐凤拿走了。
“你说本宫在发抖?”张珣说着伸掌看去,便见自己的指尖当真如筛糠般颤抖着。
“怎会如此?”张珣凝神道,“莫不是——”
一道寒光映雪,细如发丝的傀儡线骤然在张珣的脖子上缠绕三圈,同时枪响声震落亭上新雪,一枚子弹堪堪从张珣肩上穿过!
“殿下!”
“唐凤!”
“都别动。”陈安道操纵着张珣袖中的黑色字线一点点爬上来,攀成了一圈符文拴在了张珣的脖子上,“如若我死,太子即刻人首分离。”
唐凤枪口冒着白烟,依旧对着太子和他身后的陈安道:“正好一枪两个。”
徐照微微迷眼,正欲拍案而起,便听唐凤道:“徐公公,太子年四十而无后,便是登上了皇位,也不过十数年,便要与先皇们一处当个无能无智的怪物,日后要理事掌权的,只有四皇子妃温平章肚子里的那个。”
“您是皇帝的身边人。”唐凤说,“不是太子的身边人。”
“太子身死,您和衡阳公扶幼帝上位,日后那小皇帝与你最亲近,说不准还要叫您一声爹,您又何乐而不为呢?”
“你放肆!”唐鸾怒道,几步便挡在了太子身前,对着唐凤破口大骂,“你疯了不成!敢拿枪对着太子!”
“张珣生性多疑,你对此心知肚明!”唐凤依旧端着枪,寻找能出手的时机,“所以你才会在私下偷偷杀了唐轩意而不上报,你怕张珣知道我们唐家出了这种人,连带着也怀疑上我们。如今事情败露,他若登基,为讨好仙门,第一件事便是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