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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80(第18页)

鸟雀倒是不少,在筑巢的枝头飞上飞下,松鼠沿着树干窜上,震落了积雪,又惊起一片的鸟来,扑闪着翅膀飞远了。

这里的树木哪怕隆冬也稀稀疏疏挂着点叶子,杨心问寻了个大块点的石头躺了上去,头顶是那零零星星的黄叶,叶间透来的光照在他眼里,瞳仁霎时便紧缩起来,成了两道十字,细得几乎看不清楚。

他身上属于魔物的特征日益增加,他忽然想起陈安道留给他的那封遗书,两坛的血丸,到头来怕不是要陈安道自产自销了。

“师兄有主意,魔物之躯不是问题。”杨心问喃喃道,“问题是魇梦蛛网……”

寻常人的心魄受不住蛛网,哪怕陈安道受得住,杨心问也不会叫他遭这种罪。

那一条条的蛛丝,都连接着一个教众的心魄。这些人日日的梦魇都这般送来,要接触魇梦蛛网,便要将这些联系全部切断。

蛛网中的人,也便不复存在了。

杨心问双手枕在头后面,架起腿来,盯着树杈间的鸟巢:“画先生知道自己的价值所在,为了活命,绝不可能告知我画皮术的术阵,可在画皮术完成之后,我又该怎么摧毁魇梦蛛网?”

交给师兄去做?

不行,那样风险太大了,如果师兄没能控制住蛛网,无首猴可还在里头。

“还有如果要用画皮术,我是自愿的,可师兄肯定会抵抗,怎么样才能叫他听话,下药吗?还是用一席朝露?不行不行,他会今时禅宗的心法,幻境没有用,只能是下药。可是下什么药?我懂个屁的医理我下药……”

无首猴……还有无首猴和画先生,这俩玩意儿不除干净永远是后患,可他妈的怎么除?还有那什么姓盛的,放那么个隐患在身边,师兄到底是怎么想的?蛛网里的那些人怎么办?真把他们扔出来等着他们散魂?

“啊!”

杨心问突然大叫,把在他旁边觅食的鸟儿吓得险些飞不起来。

他骤然翻了个面,双手双脚在石头上扑腾,好像在平面上游泳,又像小孩子在地上赖皮:“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死了!他大爷的都些什么烂事儿!”

“怎么料理后事儿都能这么麻烦!”

杨心问好像忽然疯了一样,时而在石头上时而凫水,时而上蹿下跳,时而如蛆虫般蠕动,时而像咸鱼般翻面。偌大个后山被他搅得群鸟不宁,蛇鼠都快从冬眠里被喊醒了。

闹腾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觉得闷,垂头丧气地坐在石头上,看着面前一只迷路的蚂蚁四处乱撞。

他搓了搓脸,半晌自言自语道:“他给自己安排后事时也这般烦恼吗?”

“为什么一点儿也瞧不出来?”

蚂蚁听不懂,蚂蚁还在四处乱撞。

“你真蠢!”杨心问冲蚂蚁乱发脾气,“你怎么连路都不认!”

蚂蚁听不懂,蚂蚁并不打算接受他无端的辱骂。

杨心问抱着膝盖,蜷缩成了一团,须臾又瘫了下去,就这么盯着头顶的叶片发呆。

他也不知道这样待了多久,日暮西沉,蚂蚁都不见了,可能找到了路,可能已经死了。婆娑的树影如一张破烂的网拢在杨心问身上,他自那晚来的夜风抬起头,慢慢坐起身来。

杨心问扫了扫身上的雪,拢暖了一捧雪水来,冲着脸上骤然拍去。

雪水沿着他的鼻尖和下颌落下,鬓发微湿,那眼里的惶恐、烦躁、不安、悲伤,在雪水落地的瞬间,便同它一起融进了雪地中,倏忽间不见了。

杨心问抬臂,用袖子擦了擦脸。

“今天翘了课。”杨心问再抬头,冰冷的脸上骤然撕开一个俏皮而真挚的笑容,哼起了小曲儿,朝着雾淩峰一蹦一跳而去,“不知道师兄打算怎么罚我呢?”

第179章狗链子

杨心问期待的惩罚没能如约而至。

他回到雾淩峰的时候,李正德依旧未归,姚垣慕也在上晚课,偌大的雾淩峰上只有轻居观还点着一豆灯。

陈安道只披着件外衣站在轻居观的门口,里衣单薄,半披长发,远远看似个幽魂。

只那么远远一看,杨心问脸上刚挂上的笑容便烟消云散,他疾步走过去,脚步声吸引了陈安道的注意。

只见陈安道死死地盯着他,一张被冷得毫无血色的脸上只一双眼黑黢得看不见瞳孔,两汪深潭一般照着杨心问的模样。

杨心问脚步略一顿,随后便听陈安道哑声道:“去哪里了?”

那声音像是夜风刮过空荡的街巷,杨心问莫名得打了个寒战,随即又回过神来,抓着陈安道的小臂就往屋里带:“什么天气你穿这么少站外面,老师生病告假没人管是吧?”

陈安道还在问:“你去哪里了?”

“我去哪里了?我去偷人了!”杨心问恨恨道,“你娘子我正值青春年少,你成日里病怏怏的叫我不痛快,我不去偷人,难道吊死在你这一棵树上?”

“你就是真去偷人。”陈安道被杨心问扯得踉跄,依旧不依不饶,“也要叫我知道你在哪里,和谁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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