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的人如此火烧屁股般赶过去,那想来是非常强、强到不可理喻、强到要为祸苍生了。
但卜白秋还是有些好奇,她站在原地,微微扭了扭头,对身旁的空气道:“姐,天妖是什么样子?是大还是小?总不会是老鼠吧?”
说罢,她摊开掌心,等着上边传来笔划的触感,傲竹在她手上先写了一个“一”,又在她手上继续写了一撇,卜白秋制止道:“好了,我知道是大了,那具体是……”
傲竹没停,在她手上写了完整的一个“死”字。
卜白秋:“…………”
这猝不及防的幽默是怎么回事,好冷。不过到底是有多大?大到要死了的地步?!而且你早就死了怎么还能再死一次?一个人难道能死两次?!算了不管了,她捂紧兜帽往下纵身一跳,心道,死不死的,死了就当我来陪你了!
“哇、哇、哇哇哇哇……”鸿蒙山下,六道化为鼠形端坐在了悟头顶上,感叹道,“不是吧,还没全部出来?这到底是有多大啊!而且,长得好……莫非是常族的亲戚?”
了悟神情凝重地看着天妖,不发一语,双唇紧绷,身后少林众已然全神以待。
天妖近在眼前,压迫感堪称铺天盖地、宛如末世。六道尽管嘴上不停,心中本能的戒备恐惧却没那么轻易便可抹灭。只是每只妖表达恐惧的方式不甚相同,她一紧绷,身上那市井气就不要钱似的冒出来,开始不受控制地嘴上四处狂跑以及胡乱抖腿:“徐行那边还行不行啊?白玉门和峨眉的人没来?哦,怎么有个穹苍的分队在这儿,领头那个……有印象,叫庄乐山吧,长得命很苦。苍晴,我的烟你带了没有?酒呢?”
她素日抖也就罢了,现在坐在了悟头顶上还在抖腿,了悟头顶可是光滑得紧,一下不慎便整只鼠摔落下来,了悟立刻双掌将她稳稳接住,举在胸口之前。
这大和尚举就举着,又忽的迟疑一瞬,似乎认为不管是原型还是人型,这般让姑娘家坐在自己手上都很是不妥,于是自怀中抽出一张手帕细细垫在六道尾巴下。但六道一向是不怎么会领会别人这般好意的,她莫名其妙道:“垫什么,你以为我要被吓尿了?还有,你没事脑袋剃那么干净干嘛?这么闲?”
了悟:“……”
他正无言间,忽然又听一声巨响,只是这巨响传来的方向要更近几分,正是身后。于是,一人一鼠纷纷转头,正好看见鼻青脸肿的石桃拖着同样鼻青脸肿的李佩,正坐在一个奇形怪状的铁块上边。这铁块非但沉重万分,还伸出了一个长长的“嘴”,正对着天空。
石桃厉道:“闪开,不要挡着我!”
岂有此理,小刺猬会不会说话?六道正要皱眉,了悟便带着她立即挪开了。就在二人挪身之际,又来一声巨响,那长“嘴”中猛地吐出了一个燃烧着的巨球,自空中猛地发射向天妖之尾。
击中了!
天妖似是被激怒了,长啸一声,正朝这边冲来。
六道:“……”
了悟:“……”
李佩:“……”
这是什么……?
“看见了吗?”石桃傲然道,“你们该庆幸,我白族性情仁善,从没想过要用这种东西在人身上穿多少个透明窟窿。等等,但是,好像火对它没什么用——啊啊啊啊来了!!快躲开!!!徐行大人救我——”
天妖一击之威,此地树木断折,尘土飞溅,一个小小的山坡霎时被夷为平地。六道在那只巨大的五趾袭来前一瞬便使足全力躲开,那尖锐的爪子就紧紧擦着她身侧而过,落地之后,六道反倒愣住了。
……太容易了。
不是说躲得很容易,差一点就要打到她了,险之又险,只差那一点。但,正是因为这样,六道才觉得不对劲。
以想象中那样铺天盖地的灭世之威,她最理想的状态,是或许要断一两只手脚、保住一条命都是奇迹的。不该让她就这样躲过去,石桃也躲开了——就算石桃拥有着这样逃脱的天赋,那了悟和李佩也只是略微带伤而已……
它很强,毋庸置疑,是当世谁都无可动摇的第一。但,并非是那样碾压性的强势,更不是历史记载间那种毁天灭地、一举屠灭人族八成人口的、令人无比绝望的强势。鸿蒙山脉六大宗五大门此刻精锐齐聚,或许会伤亡惨重,但竟然真的可以对它下手,六道扭头看着这跟自己有着血脉之缘的巨型天妖,眼前忽的浮起四个字。
外强中干。
果不其然,天妖腾跃的身躯之间,喉咙下方,有一道泛白的鳞片。而那道鳞片上面有一道深深的剑痕,此刻还在流血!
它受伤了。很重的伤。并且到如今,也并没有恢复!
“……”
兵荒马乱,天翻地覆,玄素看着徐行,她正仰头遥遥望着那道身影,眼中堪称专注。
“……你都……”玄素无力地揉了揉自己的额角,颓然道,“干了些什么啊……”
徐行静静道:“因为,我看到了。”
寻舟握着她的手一紧。
“我看到了,在我跃进鸿蒙山脉的那时。”徐行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骇人听闻的话,“我不想死,也不想放弃反抗,所以明知赢不了,也
还是尽力在里面大闹了一场。”
就在她快要死去的前一刻,她的眼睛停留在寻舟彻底崩溃的面孔上,那时,她闻到了一股不属于自己、也不属于寻舟的浓重血腥味,她恍惚发现鸿蒙山里还有一双眼睛仍在紧紧注视着自己,于是,她看回去了。
而就在那时,那双眼睛兀然偏移开了。
……作为一个本该乖乖为它疗伤的容器,她伤到它了,而它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