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文学

人间皮（第2页）

扑通一声瘫倒在地，七窍哗哗向外如柱般争先恐后涌血。他看不见也听不见，只觉出暖烘烘的热流无止尽地自脸上滑过。剧痛自骨髓而起，浅及表肉，深至肺腑，似是千万张锯齿在细密地割肉，又似一把重锤一击一击当胸落下，将心口寸寸碾碎。

他茫然地想。原来这全都怪他自己，这全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他不想采取任何措施，只这样躺在地上让血淌出去，静静体会彻骨凿心的痛。此时此刻，他只觉痛才是对的，痛才觉得自己是活的，自己还存在。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血先是如瀑般汹涌不休，其后又如泼洒出去的涓涓细流淋淋漓漓，直至渐行渐止。而颜色也由黑转红，渐次鲜艳起来。

他安静地躺了许久。直至繁杂的脑海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她喜欢他，那我成为他不就得了…这又有什么问题？

紧接着他又确认地想。不错，正是如此！

她喜欢他那就喜欢吧。就算她爱的是云凌，那我成为他不就好了？我装一辈子云凌不被发现，这又有什么问题！

此念头一出，他霎时又振作了，一下子高兴起来。

云凌转忧为喜，浑身满是动力。此时正好血也差不多止了，他从地上爬起来，喜滋滋地摸出药来吃下一粒。

将自己身上这些黏黏糊糊腥气刺鼻的东西全收拾干净。把脸抹巴干净了，正准备戴面具时，却发现那张面皮怎么找也找不到了。

云凌不可置信地在地上那摊糟烂里翻了又翻。连被他拍碎的那些木渣子烂木头都细细摸了一遍，竟然一无所获。

人生第一次，他感受到了害怕。云凌头一次体会到一种刻骨的恐惧，才被药压下的胸口又隐隐作痛，心脏像被揪起一般恐慌。

他满背冷汗扑簌簌直淌。云凌越来越慌，越找越急，他一遍又一遍地将屋里翻了个底朝天，上至房梁下至床底，连书本他都一页页撕开摊在地上找了，可偏偏哪里都不见那层薄薄的面皮。一想到她随时会醒，随时会进屋，云凌简直焦急地快要疯了。

最后他伏在那盆被血水洗浑的水上，仓皇地望了又望。他努力睁大眼，把湿淋淋的发丝全掀去后面，云凌按捺下情绪仔细比对水里的人。

…他是凤眼，眉眼偏细长，不似他般周正。嘴唇也薄也窄，下巴还更尖。尤其腮上，还有一颗明晃晃显眼的红痣，让人打眼一瞧就能瞧见，遮也遮不住。

怎么看，他离云凌的长相都相差太远，是抹粉也盖不过的太远。他们两个根本毫无相似之处！

左看右看他也不可能乔扮成他的样子，他开始崩溃了。胡乱摸索来把刀，从下颌处挑入顺着那条边划开道口，他打算先用刀磨磨下巴的骨头，毕竟这处最好改。

可这刀实在太钝，还不如上次那把被他莫名震碎的刀。刀尖凿在下颌骨上咯吱咯吱响，光带下点肉来，骨头上添了几道浅痕，可形状是分毫未变。

他束手无策了。云凌沿着墙根缓缓坐下，脑海一片空白。

濒临绝望之际，他感觉哪里不对。回手一摸，原来面具就一直贴在他后背！

云凌欣喜若狂。重戴上面具后，他终于放松地笑了出来，整个人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他想。从此以后，他就是云凌，云凌就是他。

如此想着，方才所有的怒惊恐忧一扫而光。云凌兴高采烈地收拾起屋子的狼藉，边收拾边不自觉哼起了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