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每当她想起叶云锦被霞光笼罩着的温柔笑颜,她就会联想到那天的海是多么广袤,夕阳余辉洒在上面,泛起耀眼的粼粼波光,与海的蓝色交相辉映。
这是她的母亲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个镜头,也是同她的最后一次链接,于是在她的幻想里,深海慢慢变成了母亲的子宫,有着包容万物的柔软力量。
她恐惧它,却怎么也无法再厌恶、憎恨它。
她想要靠近它,如同重新扑进母亲怀里一般。
她不知道沈确是误打误撞,还是早就看透了她的内心,才会在这个重要时刻带着她走进这片虚拟的海,全当为她将来能够彻底摆脱恐惧做缓冲准备,就结论看,都让她感到了绵绵的欢喜。
纪时愿在原地多看了会,回神后发现又过去整整半小时,沈确杳无音信,她猜测路上可能有些堵,或者临时又被什么事绊住了,就没打电话去问,十几分钟后,终于忍不住发去消息:【再不来我走了啊。】
威胁成分十足的一句话,等来的是空气。
她眉心紧拧,拨去电话,没人接,想问徐霖他老板怎么失踪了,发现自己压根没有徐霖联系方式,只好继续给自己洗脑“沈确一定会赶在零点前出现”。
餐厅营业到凌晨两点,然而不到十一点,人基本散尽,服务员每隔一段时间上前问要不要上菜,纪时愿只回“再等等”。
这一等直接等到零点的钟声敲响,新的一天到来。
望着空无一人的甬道,纪时愿没法再自欺欺人——沈确是真的失约了。
心脏瞬间像被种满了柠檬,无形的手一捏,沉甸甸的汁水全都溢了出来,倒灌进口腔,叫人酸涩难忍。
等到这种情绪平缓下来,心又突然变空,有种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去的感觉。
北城四月初的深夜,吹来的风凉飕飕的,纪时愿将外套搭在臂弯,裸着手臂走到街角打车。
一辆黑色轿车驶来,在她身侧停下。
徐霖连忙下车,“太太,沈总让我来接你。”
纪时愿无动于衷,阴凉的视线落过去,嗓音也冷,“他人呢?”
“沈总他出了点事。”
“什么事?”
徐霖一脸为难,顾左右而言他,“您先上车吧。”
纪时愿还是纹丝不动,两个人在原地僵持几分钟,徐霖实在耗不过、也不敢跟她耗,同她保证,“沈总确实发生了一些无法到场的事,接下来几天可能也没法见您,有什么事我会代他转述给您。”
她是鸽子精吗?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喜欢放她?
纪时愿眼里已经开始蹿火,无遮无掩地烧过去,“你是他的外置声带,还是陪嫁丫鬟?真有什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他自己不来亲口跟我说,非要让你转述?”
说完,她意识到自己不该迁怒于一个无辜的传话人,可这会让她道歉她也做不到,沉默的空档,躁动的心逐渐平复,理智也归拢不少。
在她印象里,沈确就算再混蛋,也干不出无端毁约,尤其是不守时这种事。
记得有次,她要他来学校接她。
等看见他孤身一人、满头大汗的模样时,她生生愣住,“你跑着过来的?”
他点头,声音微喘,“路上堵车。”
她的心无端陷落一角,口是心非时的声音很轻,“那也不用跑着过来,我多等一会儿又不要紧。”
她突然反应过来,“你把车丢在半路,我还不是要等它开过来?”
照现在这堵法,打车也不太现实。
沈确环视一周,定在不远处的公共自行车上,“骑车去。”
纪时愿不乐意,“我好累,不骑。”
“你坐我后面。”
她没有拒绝。
那天是她第一次坐在他后座,他的衬衫被吹得鼓鼓的,等她双臂环上,风全都顺着缝隙跑走,只留下一截瘦窄到毫无赘肉的腰。
……
纪时愿深吸一口气,冷着脸上了后座,车辆一启动,她鞭辟入里地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