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果不是呢?
谁还能与卫书有这样的仇怨、又能时时刻刻牵挂她的安危?
答案呼之欲出。
宁汐却遍体生寒,不愿细想。
夜风透过半开的窗棂吹进来,携带着淡淡的白樱香气,从前令她无比熟悉安心的气息此刻却变得像身死之人腐烂的臭味,犹如阴魂不散的厉鬼一般将她紧紧包裹。
寒冬腊月,滴水成冰的季节,宁汐的后背却已经被热汗浸湿了。
她一动不动地坐了好半晌,直到又一阵风吹过,她突然被冻得一阵哆嗦,打了个喷嚏。
声音惊动了还在净室内的人,哗啦水声停了一瞬,大师兄一贯如春风和煦的声音传来:“师妹怎么了?”
宁汐的思绪被打断了,虽然他看不见,但是她立刻做贼心虚地将玉简收紧怀里,讷讷道:“开窗冻着了。”
裴不沉轻笑一声:“那赶紧把窗子关上吧。”
宁汐“嗯”了一声,关上窗,心里突突地发跳,不知不觉间就已经走到了净室前。
大师兄的屋子布置得很符合他的气质,整洁规矩,雅致清净,仿佛佛家人修行的雪洞一般,挑不出丝毫错处。
连净室的纸门都用墨笔绘着一副海上生明月图,此刻透过静室内暖暖的浅黄烛光,水波荡漾,像是那汪深海真的流动了起来。
透过薄薄的纸门,能看见大师兄半个身体的轮廓,他似乎正坐在浴桶之内,手探进热汤之中,缓缓地搅动着什么。
她的影子也映在了纸门之上,里面的水声停了一瞬,随即她听见大师兄克制不住地深深吸了一口气。
水声响得更剧烈了,水花飞出浴桶,好几滴甚至溅到了纸门之上,星星点点的濡湿。
宁汐心烦意乱,来不及分辨大师兄究竟在净室里做什么,只想把满腔的纠结问个清楚明白:“大师兄,我……”
里面的裴不沉又倒抽了一口气,过了一会才开口,声音听起来有点奇怪的沙哑:“嗯?”
宁汐反倒愣了一瞬。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他此刻听起来有点不对劲。
那声音又低又哑,仿佛实在粗砂地里滚过一遍,尾音还带了一把微微上扬的小钩子,在这寂寥肃杀的冬夜里无端蛊惑人心。
宁汐打好的满腔腹稿就被他打乱了,再想问什么就想不起来了,张口结舌半天一字没出声,反倒是里面的裴不沉又开口了:“师妹……再,再叫我一声……”
她吓了一跳,手按上纸门:“大师兄你在难受吗?怎么了?”
“别进来。”
宁汐拉门的动作顿住了。
里面水声越发激烈,让她都要怀疑怕不是半个浴桶的热水都要被摇出来了,渐渐的,克制不住的喘息从门缝里溢出来,宁汐瞬间想起风月楼内他与女鬼对峙后竭力的粗喘,心里一下子绷紧了:“大师兄!你遇到危险了吗?”
裴不沉好一会没有回她。
宁汐看着纸门上他的脊背影子越来越弯,宛如一张被蓄力拉满的长弓,随时都要崩断射出。
也顾不上许多了,她再次握住纸门就要拉开。
“师妹……喊我的名字。”
“啊?”宁汐被这没头没脑的要求问得怔了。
“师妹……师妹,师妹、师妹师妹……”
一股莫名其妙的热意涌上了脸颊,宁汐吞了口唾沫,一时不知道该进还是退。
“……你在干什么啊大师兄。”
裴不沉轻轻地哼笑一声:“喊一句‘不沉哥哥’,待会我给你糖吃。”
虽然是语带笑意,但他气息不稳,应该是真的难受得急。
见她没应,他的声音里又染上了几分如泣的渴求:“乖。”
宁汐沉默了好半晌,才鬼使神差地开口:“……不沉哥哥。”
里头如释重负地轻笑一声,拉紧的弓弦骤然一绷,重重地松懈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