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澄因涩然:“多谢你,长老,我都懂。”
二人谈心之后,第二日,沈澄因便跟着游剑阁的队伍离开了宿雾城。
她前脚刚走,后脚程洵便带着一批合欢宗弟子赶到了宿雾城,亲迎老母回宫。
一直到合欢宗的飞舟架临宿雾城。
这也是,慕道瑛时隔这段时日,第一次,走出客房。
这一次战斗,令他受了严重的内伤,根基几乎被毁了泰半。
玉清观弟子找来医师,都摇头说无救了,恐成废人了。张素心等几个年纪小的忍不住哭了出来,可慕道瑛反温言宽慰他们。
飞舟到时,慕道瑛静静站在客栈外的那颗高大的白玉兰树下。
他受伤太重,暮春时节也严重畏寒,裹了厚厚的白狐裘。苍白薄透的脸蛋拥在那一小圈白茸茸的毛领间,愈发显得漂亮得毫无生气,
轩轩清举,玉树临风,不像之前那个破落道士,倒显出几分本来世家公子的矜贵风华来。
程洵远远也瞧见了慕道瑛,他既不上前,只沉默地站着,缥色的身影,淡得几乎成了静默的惨白。
而素来对他最为看重的刘巧娥,竟也视若无睹。
来时的路上,程洵便多多少少已探得了口风。这回他虽未随行——
他自然也知晓老母的意思。
虽说他跟刘巧娥二人只如兄妹相处,但两个她的男人待在一处,总不太好。她瞧出来,他虽表现得舒朗大度,但慕道瑛毕竟不同其他那些男宠,他总是有些在意的。
程洵人不在,却颇关切刘巧娥的衣食住行,那些随行她身边的弟子也会定期向他跟陈玉柔回报。
这场对战,程洵没亲眼目睹,却也知晓了八九不离十。
“老母当真不带他回宫?”他问。
刘巧娥冷淡道:“不是你们说我对他有执念?最好收了t?他,破了这个执念?”
“陈玉柔话说得不假,我如今看来,他跟寻常男子也没什么区别。”
破了执念吗?程洵不敢苟同,他觑着刘巧娥的神色,想了想,主动走到了慕道瑛面前跟他招呼,“慕道友。”
慕道瑛没想到程洵会过来,犹豫了一下,轻轻颔首回礼,“二老爷。”
礼节虽妥当,可不知为何,再见程洵随侍刘巧娥身边。
他心里竟再也回不到从前那般坦然相对,彼此欣赏的时候了。
他乌黑的眼珠静静瞧着程洵,很难不如鲠在喉,竭力想回到从前那轻描淡写,从容有度的君子之交,却再也找不到当时的心境。
慕道瑛顿了顿,却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妒忌程洵的理由。
倒是程洵。
这多少事慕道瑛头一次品尝到吃味儿的滋味,于感情一事上,他仍是青涩稚拙的少年,心里仿佛有团火在烧,烧得他很难保持昔日俨然镇定。
他不禁佩服起程洵竟一直能保持大度。
这样一来,又难免胡思乱想,跟他比较。
心境一变,他便能捕捉到些细微的东西,譬如说,程洵作为一个男人对刘巧娥的情谊。
而他之前,竟认为程洵不过也是在刘巧娥手底下办事罢了。如今想来,二人关系又岂如此简单——
想到这里,他心里便又不太好受了。慕道瑛逼自己缓沉了心头浮念。灵元如今是横亘在他跟刘巧娥之间的一道伤疤,他没法恨她,却也不能罔顾师仇,坦然逾越。
恐怕,他跟刘巧娥也就到此为止了。
他想恨她,将自己闭锁在房中的那些日子里,他曾经无数次想要恨她。
如果他当真能恨她便好了。
只可惜,比起恨她,他更痛恨自己的无能。
师尊既已传讯,可自己仍护不住他的性命。
她也早已明说,必定杀他。他明明曾有无数次的机会的。
她与灵元素无仇怨,只是为了拿到春简,参加春台问道,替仙盟办事,公事公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