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为了拜读颏沈大人的集子才参加科举,好不容易心愿得成,如今沈大人走了,我怎么办呢!”
说罢退后几步蓄力,竟是要撞墙寻死。
台端顾不得国舅爷还在这,撑着一把老骨头冲上前去捞人,连连劝道:
总还是有机会的,不可轻言放弃!还有,沈厌卿如今品级比你低,不可再称大人了……
此人是去岁的榜眼,拒绝了兵部刑部的招揽,一心往御史台。
御史大夫和那两部尚书抢人第一次成功,之后几天走路都带风。
其文章一看就是性子刚直又骂人狠毒的料,要是就这么折了,御史台此次真是哀上加哀。
杨戎生眼皮抽了抽,抬脚走了。
当下总有比看御史新星自我结果更重要的事。
知道前面是刀山火海,他还是往宫里递了折子请求面圣,小皇帝一封也不回,带话的内侍小心翼翼劝这位国舅爷:
您回去吧,陛下说了谁都不见。
杨戎生长叹着回到家中,见儿子正叼着草棍儿枕着台阶望天。
弓丢在一边儿,箭壶里剩一支箭,不知道是给谁留的。
眼下他没心思把这刁货拎起来骂,撇开脸,眼不见心不烦。
却见他这儿子不仅没有偷懒被抓该有的心虚,反而一骨碌爬起来,摸弓搭箭,眯着眼朝他一抬下巴,手上箭矢流光一样飞射出去——
杨戎生转头去看,正中靶心。
而靶心以外竟有百来支箭,密密匝匝扎成了四圈同心圆。
小侯爷愉快地吐掉草棍儿,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把弓往亲爹怀里一扔。
“劲小了点!”
第13章
杨驻景至今记得,他爹那天出奇地没骂他。
反而叹了口气,摸摸他的头:
“我儿天资卓绝……可只学这些远远不够啊。”
……
任御史台的人哭倒了几棵大柏树,沈厌卿还是第二天就启程了。
官兵开道,许多揣着蔬果鸡蛋准备实践上打倒奸臣的百姓机会落空,只能恨恨地在家窝着。
凡是沈参军那天要过的路,低处门户紧锁,高处则有禁军张满弓,见有窗户异动就瞄。
不少人后来为此大骂特骂,说:
沈厌卿这士林败类死而不僵,连一贬到底离开京城还要这么大排场!
沈厌卿实是冤枉,这些全是陛下的意思,他一个戴罪之臣哪有资格管这些呢?
但他也没精力去分辩——自上元夜后,他这没来由的病愈发严重,时常昏睡不醒,正担心自己是否有命走到文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