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到凌晨的时间表则比较简单,从晚上十点开始,则变成了每隔两个小时标注了翻身的备注。
“这是他每天的时间安排吗。”宋知念一目十行快速得着看完,将本子推回谢医生身边。
谢医生点点头,收回本子道:
“这些是大概项目的安排,但还会根据每日的情况进行训练内容调整,其他我们都要求他尽量按照时间轴来安排。”
起床睡觉、导尿喝水,甚至于每次喝水的毫升数都有一定的要求。
如同被囚禁在监狱之中的囚犯。
只是,关押囚犯的是监狱,而关押傅瑾承的是身体。
“谢医生。”
宋知念放在桌上的手攥了攥拳,平静的眉眼之中显露出了几分波澜:“这三年,他都是这么度过的吗。”
“基本上是的,但……”
谢医生颔首,想了想,又小心组织着语言补充道:
“但是您也不用担心,傅总受伤的位置虽然高,可靠着助行器,也能达到一定的生活自理水平。”
傅瑾承受伤的第二胸椎已经属于高位截瘫。
但好在现在助行器和其他无障碍设施的普及,即使是他这个位置,甚至高于他这个位置受伤的患者,也能在一定程度上依靠着其他的仪器进行自主活动。
这些话,宋知念在昨天那些复健视频之中也都看到了几回。
宋知念笑笑,望向谢医生,了然道:“你们是不是也拿这些话安慰过傅瑾承。”
谢医生:“是,但是……”
——傅瑾承根本没听进去就是了。
想到这里,谢医生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吃瘪的表情。
或许能恢复一定的自理水平,或许能在助行器的帮助下具有一定的行走能力……
每每当谢医生将这些告知给其他家属的时候,家属和患者本人总是能再一次燃起希望。
可当时的傅瑾承只回了他一声简单的“哦”。
仿佛,站不站得起来,能不能自理,对他而言都已经无所谓了。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滴密密麻麻地击打在窗沿上,时不时地轰鸣声配着天际间的墨色,让人一时之间分不清下午和傍晚的界限。
谢医生看了下手表,和在复健室内的医生们较多时间,对宋知念说道:“宋小姐,我们过去吧。”
复健室内,傅瑾承正趴在理疗床上,手支撑在胸部两侧的床垫上。
他的背很瘦,腰背部的肌肉也都出现了一定的萎缩,背上的皮肉被白色的短衫简单地包裹着,一拉一车间,都能看到布料之中嶙峋突出的脊骨。
每每到了阴雨天,傅瑾承的身体和伤口便感觉疼痛难忍。
那些疼痛像是用密密麻麻的针扎过他的神经,那些剧痛如同烈火,烘烤着他那早已失去知觉的双腿。
但傅瑾承还不想这么早就泄露这些疼痛,他咬着牙,手臂用力,再一次支撑起自己的身体。
从趴着到跪着,最先离开床垫的是他还有直接的胸部,再往下,失去知觉的傅瑾承也不太确定自己的动作究竟做到了什么程度。
他只能转头,看向复健室一侧巨大的镜面墙。
在那面镜子之中,他看到了自己。
他的肩膀高耸着,手臂上的肌肉线条隐隐可见,他的背在肩部的带领之下已经出现了些许的弧度。
傅瑾承一步步向后挪动着自己的手掌,随着他手和肩的移动,他的背渐渐开始弓成了弧形。
脊骨的线条几乎清晰可见,单薄的背被他弓到了近乎扭曲的位置。
明明只要再往后一步将大腿支撑起来,明明只要往后压一下,他便能完成这个“简单”的动作。
火焰和针刺正在不断进攻着他的伤处,那一道早已经愈合的伤口似乎被人拿着刀活生生、血淋淋地割开。
傅瑾承的额间已经冒出了汗水,手臂的力量已经开始无法支撑长时间扭曲的身体。
他又撑着往后进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