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鹤亭慢吞吞地给自己翻了个身,碰到了不知哪里,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混混沌沌的脑子总算清楚了不少,能思考点东西了。
方鸿轩的话不可尽信,但自己要被关去那劳什子炼魂殿做苦力肯定是没跑了。假如他说的大半都是真话,那么这具身体应当是忘却了一段相当长的经历。
躯壳上残留的记忆在十五岁那年戛然而止,而如今……迟鹤亭张开五指放在眼前瞧了瞧,轻轻捏了两把,做了个大概的年龄推算。
起码缺失了三到五年的记忆。
也就是说,这一世的自己不知为何预见到了将来会惨死在乾坤洞窟,提前筹划了逃跑,结果掉下悬崖摔死了,让十年后的自己捡了个便宜,在这个缺失记忆的躯壳上重活过来,一睁眼就要面临叛逃失败的倒霉处境,满头雾水。
倒也能自圆其说。
迟鹤亭稍微动了动身子,拧起眉头。仿佛两百零六块骨头连带内脏一起在石头上摔个稀巴烂的这种痛楚并不陌生,前世也曾有过数次,而且自己还都不记得是怎么受伤的。
醒来以后,总会记不清前段时间发生的事,短则五六日,长则一月余,像这般直接丢了三五年记忆的还真没遇见过。
要说跟方鸿轩那老不死的没关系,鬼才信。
但前世自己一心扑在炼制毒物上,对那些时日短暂、无关紧要的空白记忆也懒得追究,正如叶穹岚所说,自己对大部分的人与情感十分漠视,这点儿时间内不太可能遇见什么人,多半是不慎窥见了不该见的秘密罢了。
但是——
迟鹤亭垂眸,手指无意识地搓碾着被角。
死了一回,不知算不算因祸得福,前世的记忆里突然出现了个不该出现的家伙,漂亮又张扬,说话做事都嚣张得很,初次见面就揪住受伤的自己痛打一顿,还强行勒索走了一件东西。
他原本分明不记得有过这样的事。至少,当初见到那枚描着金边的蝴蝶印记时,涌上来的陌生感并不假。
随着记忆遗失的……还真有个人。
赤蝶。
前世。
平沧道与松州接壤的荒山上。
迟鹤亭伤痕累累地靠在一根钟乳石柱上,擦去嘴角的血沫,从怀中取出一封皱巴巴的信。
是江无昼寄来的求救信。
彼时他正在南疆寻找新的毒物,接到信后匆忙赶回,途中却遭到了来自玄宗的拦截。从宗主印到七堂堂主再到天阶黑巫倾巢出动,似是铁了心要将他拦在平微州外。
也难怪,毕竟只要白衣无面一死,玄宗就能将飞花阁轻松收入囊中。
自己曾反反复复警告过江无昼,让他离晌清欢这个猪油蒙心的家伙远点,离千疮百孔的飞花阁远点,不曾想……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迟鹤亭把信揉烂了扔在一旁,嗤笑道:“活该。”
他闭着眼睛歇了许久,似是要放弃了般,最后还是又把信捡了回来,塞进怀里,跌跌撞撞地扶着钟乳石柱爬起来。
来都来了。
那些黑巫不要命地拦着自己,多半是江无昼还没死。
虽然毒物几乎耗尽,又浑身是伤,去了也是白送,但自己答应过无昼的,若某天他生命垂危,不论何时何地,哪怕豁出命去也会赶到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