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鹤亭陷在那股甜腻的香味里,迷迷糊糊的,被捆得结结实实连一根小手指都动不了。
车轱辘吱吱嘎嘎,一路碾过细碎的石子,忽然硌到了块不小的石头,车厢猛地颠簸了两下。只听“梆”一声闷响,迟某人一头撞上了车厢壁,新鲜的痛感从前额传来,总算令他稍微清醒了点。
这是要去哪里?
他试着挣扎了一下,发现白庄压根没给自己这个机会。
除了用来五花大绑的绳索,这混账还上了一副精铁镣铐,坠着拇指粗细的链子,另一头大概固定在了马车的地板上。
……蒙眼布好像也没法摘掉。
总之,就是块砧板之肉。
迟鹤亭迅速摸清了自己的处境,很糟糕,而且没辙。反正也不能动,他干脆静心思索起别的东西来。
其一,这辆马车要去往何处?路途遥远,马车走得又不快,周围还都是黑巫,难免会有疏忽的时候,很方便自己就地取材弄到毒物。
方鸿轩不会指望靠白庄这么一队人马就能顺顺利利将自己押回辛安道。那么多半,他自己也在赶来的路上,一来二去,九成的可能会在灵诸州相遇。在此之前,最好能寻到机会逃走。
其二,这令人作呕的甜香到底是何物?一旦中招便会浑身无力,昏睡不醒,连思绪都变得混乱不堪。若这东西就是方鸿轩最后的手段,那么用在自己身上的时间应该不短,可为何之前从未闻到过这种怪香?直到那日被骗去明水港,自己半夜从大街上醒来后,才嗅到了这股甜腻的香气。
难不成,跟遇到顾渺有关?
迟某人翻来覆去地琢磨这两点,没多久,又开始担忧起另一件事:顾渺若是知道自己被抓回玄宗,不会二话不说提着剑直接杀去辛安道吧?
……
要命了。
这可使不得。
他刚打算有所动作,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隔着车帘的声音有些模糊,却也能听出是白庄在说话。
“参见宗主。”
“玄鸟如何了?”
“回宗主,玄鸟大人就在后面的那辆马车里。只是蚀骨香前日便用完了,这会儿也差不多该醒……”
话音未落,车帘被掀开,迟鹤亭赶紧一动不动地躺在里头装死。
怎么会来得如此快!?
慢着……自己到底被那蚀骨香迷了有多久???
“本座记得,兰淮据点的位置似乎有变?”
白庄狗腿道:“之前因为走水,换去镇北了。果然事事都瞒不过宗主,这点小动静也了如指掌。”
这里竟是兰淮了!?
迟鹤亭心中大骇,几乎要装不下去了。
方鸿轩回头,面露赞赏道:“带回玄鸟,你有大功。速去据点,让他们准备一间安静的屋子。”
“是是。王二!啊对,就你,还不快去!”白庄喜出望外,打发了一个手下去据点报信,搓了搓手,殷勤地望向方鸿轩,“宗主,那个赏赐……”
“摧魂水煞是么?事关重大,回宗门之后再议。”
“好嘞。谢过宗主!”
兰淮据点。
屋内昏暗,窗缝里漏进来的细细微光里,飘着些许灰尘。迟鹤亭躺在地上,听着门边传来的轻微动静,心如擂鼓,不由攥紧了手指,手心被指甲刺得生疼。
“既然醒了,又何必装下去?”
蒙眼布被随意扯下,迟鹤亭一时无法适应光亮,眯了眯眼睛,才看清蹲在自己身侧的人。他抿唇,少顷,试探着唤了声:“……宗主?”
“本座还以为,你已经忘了自己的身份。”数月未见,方鸿轩的态度堪称温和,“宝图的下落可有寻到?”
要不是还被捆着,迟鹤亭都觉得这会儿两人是故人重逢,在喝茶谈天才对。他信口胡诌道:“宝图早已在当年裴家山庄灭门之时遗失,在火海里付之一炬……”
“宝图不在裴家山庄。”方鸿轩打断道,“十五年前,守图人跟着裴锦殉情,本座还以为宝图线索就此断了,不曾想老天也助我,留下了家主的幼子。裴家每一代的守图人都与家主关系匪浅,他身上定藏有宝图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