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是整个祝家村最“贵”的地方,由村民集资建成,捐款人和对应捐款金额清清楚楚地刻在门口的功德牌上。
来山里住了这么久,这是许思睿第一次走进这里。
祠堂内部比他想象的大多了,林林总总摆了二十来张桌子,能看出这些桌子多数是从附近村民家里拉来凑数的,外观各不相同,有圆桌,有方桌,有高有矮,有大有小。
现在每张桌子周围都坐满了人。
男人们单独坐几桌,女人带着小孩坐另外的桌子。前者烟雾缭绕,堪称二手烟聚集地,后者则充满小孩的尖叫和女人的呵斥。一个臭,一个吵。白烟滚滚,人声鼎沸,像要把祠堂的屋顶掀翻。
许思睿刚踏进去就想离开了。人群冲散了他和祝婴宁,他左顾右盼,四处寻找她的身影,想问她能不能帮他带点吃的回家——他实在不想留在这种环境里用餐。结果人还没找到,就被剧组的人一把拽了过去。
难得有酒有肉,剧组的人显然憋狠了,一个个活似出笼的野猴。
杨吉同村民们推杯换盏,喝得肥脸通红,像一只油腻烤乳猪。他勾着许思睿的肩膀,一开口,话音未出,嗝先跑了出来。酒精被肠胃捂热的气味混着口臭弥散开,许思睿脸一黑,想骂人又怕臭气进到嘴巴里,只好抿着唇角使劲将他一搡。然而躲开了他,还有其他工作人员前仆后继,大家都喝嗨了,搭着他的肩膀,拉着他的胳膊,一人一句语无伦次地吼:
“都不许跑啊!都不许跑——”
“难得今天高兴,喝喝喝!都给我喝!许思睿你也喝!”
“干了这杯!干!不干就是不给我面子啊——”
参加别人的葬礼居然还说高兴,许思睿对这帮人无语了,撇头避开快要怼到自己唇上的酒杯:“……你们还有人记得我是未成年吗?”
“未成年怎么了?”工作人员将眼一瞪,拿手指指着他,“你!就算是未成年,也得给我拿出个男人的样来,大老爷们别这么磨磨唧唧的……哦,不对,你不是男人。”他挥挥手,盯着他的裤|裆,忽而猥琐一笑,“毛都还没长齐,特么就是个小屁孩儿。”
“……你脑残吧。”
许思睿对中年老男人低俗的黄色玩笑接受无能,一巴掌将他醉醺醺的猪脸扇开,手脚并用挣开他们,径直朝外头去了。
靠近祠堂的那几桌安静许多,起码没有神经病撒酒疯。许思睿犹豫了一会儿,不知道是直接离开,还是再找一找祝婴宁,正迟疑着,就见那几桌里伸出一条熟悉的细胳膊,向他挥了挥:“许思睿,这儿。”
他松了口气,朝她走过去,在她身边落座,落座时还不忘嘴贱吐槽:“你也太矮了,不举手我都看不到你……卧槽!什么玩意。”
才刚坐下,就有一团毛绒绒的东西拂过他裸露的脚踝。许思睿吓得差点窜起来,把腿迅速朝后一缩,低头看向地面,发现餐桌底下坐着一只狗。
黑狗。
他刚想问哪来的流浪狗,就见身旁的祝婴宁一边“嘬嘬嘬”一边朝餐桌底下扔了块骨头。
“……”
好吧,他知道是谁招惹来的了。
“别给它骨头了,赶紧让它走,这种狗脏得要死,一看就有跳蚤。”他偏开腿,不耐烦地指指点点。
祝婴宁没理他。
她又朝桌底下丢了块骨头,也不知道是手滑还是故意的,这次这块骨头竟然丢在了他脚边。流浪狗立刻转移方向,抽着鼻子朝他靠近。
“喂!”许思睿赶紧把腿抬起来,瞪向罪魁祸首,“你故意的吧?”
“没有,我扔岔了。”
“你就是故意的。”
这张餐桌上坐的基本都是年迈的女人,大家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进行没营养的对话。有个老婆婆主动开口道:“这小弟长得可真俊咧,跟咱这儿的人都不一样,你爹妈一定也是俊男美女。”
许思睿愣了愣,习惯性回了句:“谢谢。”
然后话题不知道为什么就拐到了他身上。
“你吃什么长这么高的啊,我孙子比你大,但就是长不高,你告诉我,回头我也让我孙子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