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文学

第一百三十一章 留记号（第2页）

车子在颠簸中行驶，每一次晃动都让她撞在冰冷的金属车厢壁上，骨头生疼。外面押车汉子和司机模糊的交谈声，像毒蛇一样钻进她的耳朵：

“——妈的，这趟活儿真他妈晦气，拉个小丫头片子——”

“少废话，老蛇交代了，送到南边口岸，那边有人接——缅北那边就喜欢这种嫩的，水灵，能卖上好价钱——”

“听说过去就惨喽，要么当摇钱树，要么，嘿嘿，直接拆零件！”

“拆零件”三个字像冰锥，狠狠扎进韩晓月的心脏，让她浑身血液都冻住了。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比死亡更甚！她不要被卖掉！不要被拆掉！爸爸死了，没人能救她，她只能靠自己！

求生的本能像野火一样在绝望的灰烬里猛然窜起。

她拼命扭动身体，试图挣脱绳索，但麻绳捆得太紧，纹丝不动。

目光在黑暗中疯狂地搜寻，车厢里空荡荡，只有冰冷的铁皮和角落里一些废弃的油腻麻袋碎片。

怎么办？

留下记号！

必须留下记号！

让后来的人知道她在这里待过！知道她被带走了！

视线猛地定格在自己腿上——蓝白校服的裙子下，她还穿着早上出门时套上的那双白色短丝袜！纯棉的，学生款，袜口还带着小小的蕾丝花边！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她脑中炸开！

她开始艰难地挪动身体，像一条离水的鱼，用尽全身力气在冰冷粗糙的车厢地板上摩擦、扭蹭。

脚踝用力地互相搓动，脚趾拼命地蜷缩、伸展。

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手腕和脚踝被绳索磨破的伤口，钻心的疼让她眼泪直流，但她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出一点呜咽。

时间仿佛凝固了。

汗水浸透了她的后背，冰冷的车厢地板吸走她身上最后一点热气。

不知过了多久，在她几乎要脱力放弃的时候，左脚上的袜子，终于被她用脚趾和脚跟的摩擦，一点点、一点点地褪到了脚踝！

成了！

她心脏狂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左脚猛地向车厢角落那个堆放废弃麻袋碎片的方向一甩！

白色的棉袜像一只垂死的蝴蝶，悄无声息地飘落，正好被几片油腻的麻袋碎片半掩住，在黑暗中留下了一抹极其微弱、却又无比刺眼的纯白。

做完这一切，韩晓月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只剩下急促的喘息。冰冷的绝望并未散去，但一丝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希望，如同那抹白色，在她心底顽强地亮了起来。

“吱嘎——！”

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废弃厂区的死寂。

方俊的黑色轿车一个甩尾，粗暴地停在锈迹斑斑的铁门前，车头几乎撞上那两扇虚掩着的、布满铁锈和涂鸦的大门。

几乎同时，两辆闪烁着红蓝警灯的警车也呼啸而至，急刹停下，扬起一片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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