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吃饱后双眸晶晶发亮,气色比之前难受时好得多了。
晏元昭垂下眼睫,淡淡道:“梨茸死了。”
“啊?”阿棠吃了一惊,“怎么会?因为什么死的?”
“生了病,没熬过去。”晏元昭语气平和,“三年多以前的事了。”
阿棠眼里的光黯下去,“太可怜了,梨茸那么可爱,年纪还那么小。你当时一定很难过。”
她想安慰一下他,但是发觉他对她的安慰无动于衷。
是了,她在他眼里无情无义,他恐怕觉得她在惺惺作态。
阿棠装作没发觉,轻声问:“你这么喜欢猫,有没有再养一只呀?”
“没有。”
“哦……”
阿棠看出晏元昭不想多言,但拿不准是他不愿提猫,还是没兴趣和她聊天。这一日来晏元昭对她的态度稍有好转,他不再动辄叱骂她时,她是很想和他多说说话的。
毕竟路长人困,风萧马疲。
又毕竟,他是晏元昭。
好在晏元昭又开口了。
“我非是喜欢猫,而是喜欢梨茸罢了。别的再好,也不是它,这辈子我不会再养狸奴。”
阿棠眨眨眼,十分善解人意,“我知道,这叫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晏元昭笑容薄淡,“原来你还知道一点诗词。”
他怕不是想起当初长公主寿宴上对诗的事了?
阿棠给自己正名,“我不擅作诗,不代表我不读诗。我阿娘读过很多书,她给我开蒙,教我诗书经义,我虽是个小混混,但在小混混里头,已算得上大文豪了。”
晏元昭微感意外,“令堂听上去出身不凡,却遭困流落,这是何故?”
大周平民百姓,识字的都不多,能读得上书的女子,更是凤毛麟角。
“不知道,我先前说过,我阿娘失忆了,过去事情忘了大半,就是想起来也不愿和我说。”
晏元昭深深看她,“令堂教你识文断字,使你知礼明义,可你却怎么走上歧路,成了鸡鸣狗盗、贪财无义之徒?男盗女娼,你都占了。”
阿棠干笑两声,“那确实怪我,怪我不乖,害我阿娘死得早,没能在我踏上歧路时拉我回来。”
晏元昭皱眉,她的表述怎么听起来有些奇怪。
“不过——”女郎又道,“我阿娘就算活着,应该也拦不住我,我肯定要给她挣大钱,带她过上好日子的!”
说得颇为豪气。
晏元昭把手里半块饼往盘里一放,语气里含着些许失望,“我还以为你幼失怙恃,孤苦无依,生活所迫,才不学好。现在看来你完全是私欲作祟,天生如此。”
阿棠这一回懒得辩了,连她自己都觉得他的话挺有道理。不因为私欲因为什么?世上哪个人行事进止不是因为私欲?
她想要很多很多的钱,想要尽情吃,肆意玩,赏江南月,折东都花,骑最快的马,喝最烈的酒,交最仗义的朋友。
她就是因为这些欲望而活着的。
比她欲望肮脏的人多的是,她利用他们的欲望满足自己,有什么不行呢?
“没错。”阿棠脸上窝出一团模模糊糊的笑,“晏大人,你生来要做万民敬仰的好官,我呢,生来就要做坑蒙拐骗的江湖小混混,你说这是条歧路,可对我来说,这是条阳关道。我们各走各的道,如此罢了。”
她慢声细语,语气坦然好似天经地义,以至于让晏元昭觉得,他三番五次指斥她目无纲纪、胡作非为是件很可笑的事。
他冷声提醒她,“你就不怕这条阳关道走成断头路?大周律法摆在那里,你这么多年来做的不法事,恐怕都够官府抓你十回了吧?”
“我不怕,我有本事护自己周全啊,你看,你比十个官府还要大,可我落进你手里,不也没什么大事吗?”
女郎笑得娇俏又明艳,粗黑的眉梢上满是得意。
“你不忍心把我
投进大牢,是不是?我信你一定会放了我。”
晏元昭双手抱臂,“我没有这么承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