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棠也跟着他瞅菩萨,兴致勃勃道:“喏,观音菩萨的金衣被人扒了,是个裸菩萨。我以前也干过这事,抠了佛像的金粉金箔拿去卖,赚不少呢。”
晏元昭听到裸菩萨三字,立时把目光收回,垂目观心,不发一言。
阿棠没听到习以为常来自于他的讥讽抑或责问,竟觉有些失望,慢吞吞地从包袱里掏出银葫芦,放在火旁温酒。
过了一会儿,干透的外裳被晏元昭递来,“穿上。”
她接过来,晏元昭起身去瞧外头雨势。茫茫山野陷入暗色,豪雨倾盆,大有下个一天一夜的架势,他们今晚,势必要在庙里度过了。
阿棠烤好肉干,温熟了酒,小口小口啜饮着,不舍得多喝。
晏元昭缓步走来,她读懂他脸色,“要在这里过夜了吧?”
他点头,不再坐她对面,而是在她一侧坐下,取了肉干与胡饼大口啃咬。阿棠余光看他,感觉他吃东西的样子和以前不太一样,少了几分优雅,多了几分狠劲儿。
看来他是真饿了。
阿棠含了一口温温的酒暖着唇齿,继续尝试与他对话,“晏大人,你能告诉我这几年沈家怎么样了吗?沈执柔还是那个迂腐顽固的死样子吗?沈宴对小桃好不好,他有没有娶正妻?哦还有,我记得阿嫂四年前怀了孕,孩子有没有平安降生?”
她连珠炮一般问完,晏元昭板着脸不答,好一会儿咽下嘴里食物才皱眉道:“你直呼沈尚书的姓名?”
阿棠点头,“他对她亲女儿那样,不配我尊称他。啧,他现在升成尚书了?朝廷真是没眼光。”
晏元昭瞪她,“休得妄议。”
“随便说说嘛,天高皇帝远,议几句有什么要紧的。”阿棠咕哝完,到底是改了口,“不说沈尚书了,其他人呢?你和我说说嘛。”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容,手指攀上他的袖子,自己都没发觉她在冲他撒娇。
晏元昭很可耻地受用了,不紧不慢道:“我动身来河东前,沈宴即将大婚。小桃似乎是给他生了个孩子,你阿嫂当年也顺利生产了。”
说完意识到自己跟着她用了阿嫂一词不太妥当,但再要纠正,又嫌刻意。
阿棠兴奋起来,“哪家的小娘子想不开,要嫁给沈宴啊?小桃和阿嫂生的孩子都是男是女,叫什么?”
晏元昭转头看她,“不知道。”
“呃,哪一问不知道?”
“哪一问都不知道。”晏元昭淡淡道,“别人家的事,我了解得这么清楚做什么?”
阿棠叫道:“沈家好歹是你名义上的岳家呀,你们不经常走动?”
晏元昭气得笑了,忍不住伸手捏住她下巴,“你是不是忘记你做过什么了,我和沈家走动,除了一起骂你,还有什么别的意义?”
阿棠终于也觉得自己荒唐,垂眸看着他放在自己下巴上的手,眼睫飞眨,忽又笑道:“你和我讲讲,沈家人是怎么骂我的,有你骂得难听吗?”
晏元昭定定看她,手滑上她脸,轻轻拍了两下,“你真是无可救药了。”
第74章绮情思她可恶可耻,却又可怜可爱。……
大雨如注,不断地敲打老庙木门。
地上的木柴几乎燃尽,火光稀薄,炭灰边缘撒着一圈栗子壳。银葫芦里的酒已被阿棠喝光了,她托着腮,孜孜说着闲话,脚尖将栗壳踢来踢去。
晏元昭漫不经心地听着。
光线越来越暗,可是女郎的一双乌黑眸子却愈发地亮,一启一合的两瓣嘴唇愈发地红润,纵使晏元昭垂眸敛目,仍然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心绪极不平,好似盘踞着一头兽,蛰伏喘息,随时奔出来。
“先歇息吧。”晏元昭出声道,“明日还要赶路。”
时辰尚早,若是往常,天色还未全黑。但身处破庙,无灯无烛,确实无甚事好做,阿棠识趣地闭上嘴,准备睡觉。
她拾来的那些草絮并不干净,地面既硬且凉,晏元昭制止了她铺草作榻的打算,合衣倚靠在菩萨座前,阖眼入眠。
阿棠见他如此干脆地睡了,也仿着他姿势,倚在另一侧,脑袋轻轻耷拉着。
不多时,匀长的呼吸轻浅如丝,细密地织在淋漓的雨声之中。
菩萨脚下的暗影里,男人悄悄睁开了眼。
晏元昭几无声息地挪到三尺之外的阿棠跟前,抬手轻轻擦上她的脸颊。
很软,很细腻,是他记忆里的触感。
暗弱的火光下,他摩挲着她脸上寸寸莹白的肌肤,从颊肉到鼻尖,到唇上那个软乎乎的小窝,再到耳垂,到她颈上的小红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