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窗外,冬天了,山光秃秃的:“这边环境不好,又冷又远,很累很辛苦的。”
“辛苦又死不了人。”他说。
春好一惊,他语气太轻,轻到她咯噔一下,甚至还有些熟悉,像北京那晚他站在水边喂鱼,索然而晦暗的样子。
但她太累,这种情绪很快无处可寻。
要发车了,前面司机喊了句,要没买票的人下车。
春好知道是在说他。
秦在水面色归于寻常,他看向她,目光和从前一样柔和:“爷爷要你考北师大,但你也不用太有负担。考不上我也是你的资助人,等你毕业、结婚,都是。这点不会变。”
春好手指攥起来,心脏都在抖,“我知道。”
他站起身:“下次再见,应该就是高考了。”
秦在水眼睛清黑,他淡淡一笑:“等下次,给我分享好消息吧。”
说完,他下车了。
车门关闭,车往宜城的方向开去。
春好再控制不住,她站起身,趴到另一边的车窗上。
她看他身影走远,最后融入人群,消失在灰扑扑的大山里。
她内心泪如雨下。
第43章春落“好好不见了。”
[很多路,到了最后的时刻,总是要自己走的。]-
二月底,学校高三二调。
春好破天荒考砸。
她分数一向名列前茅,虽不是班上成绩最好的,但写卷子是出了名的又快又稳。班主任说,只要她保持,考个985没有任何问题。
这次退步,科任老师们如临大敌,依次找她谈话。
可谈话也谈不出结果,她每天睁眼就是学习,白沙洲都大半年没去了。
学校宿舍管得严,只要晚上挑灯夜战的,宿管阿姨都会挨个敲门强制睡觉;春好便等清晨的时候早起,毕竟宿管阿姨四五点是起不来的。
那时已经春天了,天亮得越来越早,春好总在破晓的时候醒来,万籁俱寂,仿佛她醒在整个世界的前面。
她一个人望着清寒的夜空,总会想到村伯伯,想到妈妈,想到秦在水。
所有人都坚信,考上大学就好了,毕业就好了,走上社会就好了,春好以前也这样希冀,现在却不这么觉得。
人生太长,又太短了,重重的关卡,都是分离与死别。
诗吟每次醒的时候,春好正从走廊背完书回来。
她担心她的状态,“好好,你真的不多睡会儿吗?”
“没关系,我小时候就这个点下地干活的。”春好笑,“现在我都不用干活儿,只是念念书、写写字,轻松多了。”
班上,有科任老师会收集一些鸡汤,在训话时,问学生笔轻还是锄头轻,书轻还是砖头轻?
春好厌恶这样的话,这几样她都拿过,笔不好拿,锄头也不好拿。为什么要从锄头和砖头里找优越感?
笔拿不好的人,大概率也不愿去碰锄头和砖头;嫌弃锄头和砖头的人,往往也不配拿笔。
但她没有反驳,她性格已比从前收敛太多。
四月,学校弄了个高三活动,便腾出一个下午带学生去长江边捡垃圾,说是公益,实则更像缓解压力。
春好和诗吟走在一起。
两人拎着垃圾袋沿江边散步。
许驰不太来学校,他为了艺考漏掉太多文化课,学校的复习已经跟不上了,他妈妈给他请了辅导,在家备战。
也有闲话传来,说许驰家生意不行了,也有说他父亲出轨被发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总之现在宜城首富早不姓许。
诗吟压力也大,她妈妈要她考高分,又想她学师范,毕业回宜城当老师,她不想这样。她喜欢穿搭,喜欢妆造,很多明星工作室出图,她都能拆解得头头是道。她妈妈却觉得她不安分。